西蒙内利先生,或曰仙灵鳏夫(第5/14页)

“是的,夫人,但鄙人确是英国人。”她便没再多问。我很高兴不用重复今天已经说过的谎话。

她拿着普罗瑟罗博士的信,半信半疑地大声念了几句,然后就说起我住的那座房子。她说,这种长期由老年人照管的房子很容易荒废,她担心我会花不少钱去修理,但是既然我是个有产阶级,这些花费倒也没什么。她喋喋不休,我就盯着壁炉。我坐在那儿简直要累死了。我突然发觉她说得不对,我有义务尽快纠正错误。于是我打起精神说道:“夫人,您恐怕理解错了。我并不是有产阶级。”

“钱是肯定有的,”她说,“公债什么的。”

“也没有,夫人。”

她沉默片刻。

“西蒙内利先生,”盖瑟柯尔夫人说,“我们这个教区很小,大部分人都很穷,年收入不超过五十镑。这点收入不够一位绅士生活吧。您连日常生活都不够。”

这个背信弃义的普罗瑟罗,打算害我穷困潦倒,不过现在看到这点却为时已晚。我能怎么办呢?我没钱,在剑桥又树敌颇多,我一走肯定很难回去。我只能叹气,自称生活节俭。

盖瑟柯尔夫人轻轻笑了一声:“西蒙内利先生,您可以节俭,但是尊夫人知道只有那么点儿家用的时候就会有想法了。”

“我夫人?”我惊诧地问。

“你已经结婚了吧,西蒙内利先生?”

“我?没有,夫人!”

又是片刻的沉默。

“哦,”她最后说,“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要一个可敬的、有家室的、前途光明的人来。真不知道普罗瑟罗在想什么。我之前已经拒绝了一个没结婚的年轻人,不管怎么说那人一年还有六百镑的收入。”

另一位女士埃德蒙夫人这时终于说话了:“我觉得更麻烦的是,普罗瑟罗博士给我们送来了一个学者。我们教区只有高石府供绅士们交际。此外,除了盖瑟柯尔夫人一家,您的教区居民全是山区农民、牧羊人和小商贩这类粗人。西蒙内利先生,您的学识在这儿完全是浪费。”

我无话可说,也许是沮丧的心情流露在了脸上,那两位夫人的态度温和了不少。她们说我在本教区的住处已经收拾好了,埃德蒙夫人还问我上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我承认从昨晚开始滴米未进。她们便邀我一起用餐,眼睁睁地看着我摸过的每一件东西——精致的瓷器,雪白的亚麻餐巾——全都印上了又黑又油的手指印。

离开的时候,我听见埃德蒙夫人说:“哎呀呀,好一个意大利美男子!真厉害。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1811年9月17日上午10点

昨晚太绝望了!今天早晨显得充满希望和快乐!我脑中又浮出了新的计划!还有什么比挂满露珠的秋季早晨更令人精神振奋的呢?到处色彩缤纷、清新醉人而且充满活力!

我对教区长的宅子非常满意,甚至想长期住下去。这是座古旧的石头房子。天花板低矮,每个房间的地面都各有高低,山墙比烟囱还多。而且一共有十四个房间!我到底该拿这十四个房间干什么才好?

我发现惠特莫先生的衣服还在衣柜里,必须承认,我先前压根没想到这位老先生,但他的衣服却令他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眼前。他鞋上的突起破坏了原本的形状,却十分贴合他的脚。几乎散架的假发还没意识到主人已经去世。褪色的长外套叠好装起来,清晰地显现出肘部和肩膀的线条。这感觉就像我一打开衣柜,就发现了惠特莫先生。

有人在花园里叫我了……

当天下午4点

杰米,就是我昨天遇到的那个老头子死了。尸体就在农舍外面,从头部到下腹整整齐齐地被撕成两半。肯定是发生了非常恐怖的事情。奇怪的是,昨天整天都在下雨,没人觉得有亮光之类。葬礼明天举行。他是永望村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我的第一件工作便是为他下葬。

之后本教区又发生了另一件坏事,在我看来要比死人稍微好些:有个叫黛朵·普蒂菲的年轻姑娘失踪了。今早她妈妈格罗索普太太去邻居家借肉豆蔻磨子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格罗索普太太让黛朵自己抱着她的宝宝去果园散步,等她回来的时候,小宝宝躺在湿草丛里,黛朵不见了。

我陪埃德蒙夫人去她家安慰了一番,回来的时候埃德蒙夫人说:“坏就坏在她长得太漂亮了,金发蓝眼睛。没别的解释,肯定是哪个坏蛋路过花言巧语骗了她,把她劫走了。”

“看起来不像吧,”我说,“她应该是自愿走的。她没受过多少教育,很可能根本没考虑过道德家庭之类的问题。”

“您没明白,”埃德蒙夫人说,“没有比黛朵更爱家爱丈夫的姑娘了。没哪个姑娘比她更喜欢照顾小孩子。黛朵·普蒂菲是个傻丫头,但是诚实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