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别镇的女士们(第2/9页)

除却她们将来可能成为继承人的福分以外,在亲戚中间,这两个孩子穷得和教堂老鼠一样。她们唯一的监护人是亡母的堂兄。自她们成为孤儿以来的这么些年,这位先生只看望过她们两次,外加一次圣诞节时写了一封短得不能再短的信。但是由于温布莱特上尉是个穿红制服的政府官员,他不来也好,不说话也好,都可以获得原谅,厄休拉小姐和弗洛拉小姐(一个八岁一个四岁)已经知道在他面前要比在其他亲戚面前更加倍地撒娇卖乖了。

据说孩子们的曾祖父很了不起,他生前研习魔法,身后留下了一座藏书室。托拜厄斯小姐经常待在里面,谁也不知道她在那儿做什么。她的两个朋友菲尔德夫人和帕布林格小姐也常去老宅。不过别人觉得她们只是去看看孩子而已。因为女士们(众所周知)是不学习魔法的。魔法师根本就是另一种事物,所以女士们见到魔法师(众所周知)才如此着迷。(不然还能怎么解释诺瑞尔先生在伦敦各大沙龙大受欢迎的原因呢?诺瑞尔先生那张乏善可陈的脸、沉默寡言的态度同他无与伦比的魔法一道广为人知。而他的学生斯特兰奇先生,凭着英俊的相貌和自如的谈吐,所到之处无不备受礼遇。)那么到此为止,我们也许应该解释一个问题,卡桑德拉·帕布林格曾在9月的一天向托拜厄斯小姐提出了这个问题,那时正是夏秋之交极为美好的一天。

“你读了斯特兰奇先生发表在《评论》上的文章没有?你觉得怎样?”

“我认为斯特兰奇先生以他自己的风格把观点阐述得很清楚。任何人,无论他是否了解这一理论,也不管他是否研习魔法,都能理解。他一贯都这么聪明狡猾。总的来说,这是篇值得称道的文章。他是个聪明人,我是这么认为的。”

“你的口气简直跟个家庭教师一模一样。”

“有什么奇怪吗?”

“但我并不想听这么家庭教师式的意见,我希望你说说……算了。你觉得他的观点如何?”

“我完全不赞同。”

“啊,这才是我想听到的!”

“当代的魔法师们,”菲尔德夫人说,“除了集中精力贬低魔法以外,其他什么也不干。我们常听说某种魔法太过危险,人类不应尝试(但所有的古代传说都提到它们);或者因为手稿丢失,魔法失传了;又或者它从未存在过。说到来自彼界的仙子,诺瑞尔和斯特兰奇二位先生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是否存在这类生灵。不过反正他们对此也毫不关心,因为就算仙子真的存在,我们也不用和他们打交道。至于说我们所知的乌衣王,他只是满脑子魔法的中世纪人发高烧时做的梦而已。”

“斯特兰奇先生和诺瑞尔先生就想把魔法搞得和他们本人一样无聊,”卡桑德拉接口道,“他们说乌衣王不存在,无非是担心他那伟大的法力会使他们相形见绌。”

菲尔德夫人笑起来。“卡桑德拉,”她笑道,“你没法不说斯特兰奇先生的坏话。”

随后她们从了不起的斯先生及更为了不起的诺先生二人之过错,一直谈到日常生活中男人们的不道德行为,然后又从这点出发,自然而然地讨论起卡桑德拉是否应当与伍德霍普先生结婚。

正当惠别镇的女士们谈天说地的时候,乔纳森·斯特兰奇先生(当代第二大奇才与魔法师)正坐在吉尔伯特·诺瑞尔先生(当代第一大奇才与魔法师)的书房里。斯先生告诉诺先生,说他要离开伦敦几周:“我希望,这不会对先生您造成不便。给《爱丁堡杂志》的下一篇文章业已完成——除非您想改动一二(不过就算我不在,您也一样可以改得很好)。”

诺瑞尔先生皱了皱眉,问斯特兰奇先生到底要去哪儿。因为在伦敦人人皆知,这少言无趣的小个子老法师非常不愿他的徒弟离开,哪怕一天半天也不行。他甚至不愿斯特兰奇先生和旁人说话。

“我去格洛斯特郡,先生。我答应带内人去拜访她的兄弟。内兄是当地的教区长。我想您也许听我提起过亨利·伍德霍普先生?”

次日,惠别镇下着雨。托拜厄斯小姐没法离开冬之馆。她整天都和孩子们待在一起,教她们拉丁文。(“我不认为你们是女孩就可以不学拉丁文。你们将来会用得上的。”)之后还给她们讲了邓代尔的托马斯被囚禁在彼界的故事,以及他如何成为乌衣王的第一个人类仆从。

第三天天气晴好,托小姐趁机抽出半个小时去拜访菲尔德夫人,孩子们则交给保姆照看。事有凑巧,菲尔德先生此时正好去了乔丁汉。(据菲尔德夫人说这实属罕事,因为再没有哪个男人像他这么恋家。“恐怕是我们在家把他伺候得太周全了。”她这样说。)于是托小姐便比平时待得更久一些。(当时看来这并无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