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别镇的女士们

首先,记住这点:魔法来自头脑,同样也来自心灵,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须出于爱、快乐和正当的愤怒。

我们如能铭记此原则就会发现,我们的魔法比古往今来一切被讲授的咒语之总和都要强大。那样,魔法之于我们将如飞行之于禽鸟,因为到那时我们的魔法源自深沉善思的心灵,正如鸟儿的飞行本领也源自心灵。因此我们在施展魔法时便能感受到如同鸟儿飞向高空时一般的快乐,而且亦将领悟到魔法乃是人之为人的一大要素,一如飞行是鸟之为鸟的要素。

这一思想是乌衣王留给我们的遗赠,这位可敬的魔法师之王永远站立在英格兰与彼界之间,站立在一切野蛮生物和人类世界之间。

——摘自《温切斯特的凯瑟琳夫人(1209—1267)之书》,简·托拜厄斯(1775—1819)译自拉丁文

菲尔德夫人去世后,她那伤心欲绝的鳏夫环顾身侧,忽然发现世界仍像他年轻时那样充满了美丽的姑娘。这一发现提醒了他:他依旧富有,尽管他府上已有了一位年轻美丽的女士(他的侄女与被监护人卡桑德拉·帕布林格),但再来一位他也不认为有什么错。他不觉得自己和过去相比有什么变化,卡桑德拉对此完全赞同,因为(她暗想道)“我敢肯定,先生,您二十一岁的时候也绝对和四十九岁一样沉闷无聊”。于是菲尔德先生再度结婚。新夫人聪明漂亮,只比卡桑德拉大一岁。不过我们得替她说句话:她没钱,只能嫁给菲尔德先生,要不就得去学校里教书。新菲尔德夫人和卡桑德拉彼此十分友好,而且很快就变得亲亲热热了。但悲哀的事实是:她们实在太亲热了,对菲尔德先生反倒没什么兴趣。另有一位女士也是她们的朋友(即托拜厄斯小姐),她们三人都住在格洛斯特郡的惠别镇,经常一起在附近的乡间散步。

卡桑德拉·帕布林格今年二十岁,是广受众多男士赞赏的那种美人。雪白的皮肤透出迷人的红晕,淡蓝的眼眸和白金色的鬈发十分相称,堪称女人味与孩子气的完美结合。菲尔德先生,作为一个并非以观察力见长的绅士,也很自信地认为在她脸上同时有着稚气的天真愉快和女性的温柔之态。

眼下她的前程似乎比菲尔德夫人要光明许多。惠别镇的居民长久以来一直坚信卡桑德拉应当与教区长亨利·伍德霍普先生结婚,而伍先生本人看样子也不反对这个意见。

“卡桑德拉,我觉得伍德霍普先生喜欢你。”菲尔德夫人说。

“是吗?”

托拜厄斯小姐(彼时她也在屋里)说:“帕布林格小姐很聪明,她对伍德霍普先生有自己的看法。”

“哦,”卡桑德拉叫道,“你要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吧。伍德霍普先生不过是略为瘦高点儿的菲尔德先生。他年轻些,所以比较容易说话,思想也算敏锐。不过要是把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他就完完全全成了另一个菲尔德先生。”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他?”菲尔德夫人问。

“因为我想要是我非得和某人结婚的话,伍先生至少有一个优势,他就住在惠别镇,就算结了婚我也不用离开亲爱的菲尔德夫人。”

“和另一个版本的菲尔德先生结婚真是个可怜巴巴的小心愿。”菲尔德夫人叹气道,“你就没别的愿望了吗?”

卡桑德拉想了想。“我一直非常想去约克郡,”她说,“我猜想那里一定和拉德克利夫夫人的小说里描写的一样。”

“那儿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托拜厄斯小姐说。

“唉,托拜厄斯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如果约克郡都没有魔法了,我们还能在哪儿找到它?‘濯濯荒野间,点点繁星闪,吾王麾下万物相为伴。’这才是我想象中的约克郡。”

“但是,”托拜厄斯小姐说,“乌衣王的统治已经过去很久了,而且在此期间,约克郡的人搞起了收费站、报纸、公共马车、流动图书馆,以及其他和别处一样一应俱全的时髦事物。”

卡桑德拉哼了一声。“你太让我失望了。”她说。

托拜厄斯小姐在当地一所名叫“冬之馆”的大宅里给两个小女孩当家庭教师。孩子们的父母已经去世,惠别镇的人都说那里不适宜儿童居住,它太大太暗,净是奇形怪状的房间和阴阳怪气的雕像。而且小点的那个孩子确实很害怕,还常常生病做噩梦。可怜的小姑娘总觉得屋里有猫头鹰出没。她最害怕的就是猫头鹰了。倒没有别的人见过猫头鹰,不过这宅子太古老了,有很多洞和裂缝供它们出入,有不少肥肥的老鼠供它们享用,所以或许真有猫头鹰也说不准。镇上人不大喜欢这个家庭教师:她个儿太高、太爱看书、太过严肃,而且最奇怪的是她几乎从来不笑,除非真有什么特别好笑的事。然而厄休拉小姐和弗洛拉小姐这两个特别乖巧的小姑娘却非常依赖托拜厄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