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李东家,我和你签这契约! (第4/16页)

“朝廷派我来安抚百姓,我想了又想,怎么能安抚大家,最后想到一个法子,那就是让大家出出气,解解恨!”乔鹤年指着盐城县令,“当然,此人犯了国法,最终难逃一死,可是就让他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像他这种‘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虚伪小人就要狠狠剥他的面皮,扫他的脸面。所以我如此处置他,就是让大家出出心头的一口恶气。盐城乡亲们,你们如今可解气了吗?”乔鹤年大声问道。

“解气!”百姓同声大呼,离得近的一口口唾沫吐向那县令。

“本官如此处置,大家可还满意?”

“满意!”“谢大人公平处置!”一片片喊声震天动地,原本的杀气转瞬之间已成欢呼,史管带与那些士兵握紧刀枪的手也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乔鹤年全靠一口气顶着,此刻骤然放松下来,差点瘫倒在地。他硬是挺直腰板,用汗巾擦了擦脸,含笑道:“既然如此,古东家要带人去赶修海塘,本官也要去分发赈济,你们都拦在街上堵得水泄不通,我们如何办事呢?”

乔鹤年演的这出大戏,看得古平原惊心动魄,等到百姓都散了,他才来到近前,看着一身是血的乔鹤年,不知如何开口。

“平原兄,你看我手段如何?倘若早为官几年,这李鸿章、左宗棠的位子还指不定谁来坐呢。”说罢,乔鹤年哈哈大笑。

古平原却笑不出来,怔怔地望着乔鹤年,仿佛在看一个从不认识的人。

血色灿然,印在一纸文书上,这文书拿在李万堂手中,轻轻晃着,仿佛是在嘲讽对面那个人。

“王大掌柜。契约是你亲手所签,这上面的手印是你用指血按上去的。你看清楚了,是不是这一张?”

依旧还是在李万堂的书房里,只不过上次趾高气扬的王天贵,现在却面如死灰,微微喘着气,眼神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狼。

“你不说话,那也没关系。这契约在衙门户书那儿记了档,去查查不就知道真假了。”李万堂看着王天贵那灰败的脸色,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意。

王天贵像是没听见一样,从他正式接掌盐店,到昨天为止,正好是一个月。可是盐店的收益还不如上个月的四成,比契约中规定的六成底数还差了一大截。早在半个月前,王天贵就已经慌了神,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盐店,到了自己手上偏偏就卖不出货,仿佛两江百姓一夜之间都成了茹素淡食的佛门居士。

王天贵起初还认为是店里那些京商的老伙计受了李万堂的指使,不肯卖力,于是换了一批人,可买卖还是依旧不开张,有时候一爿盐店,从天不亮就摘板做生意,直到日上三竿连一两盐都卖不出去。

王天贵急了眼,干脆降价,先是把盐价降到八成,一看还是卖不动,又降到七成、六成,最后甚至是五成半价,可依旧是门可罗雀。

两江人都不吃盐了?还是说,我卖的盐与李万堂卖的盐味道不同?当然绝无此事。王天贵日思夜想,可就是想不明白,眼看月末结账的日子一天天近了,王天贵发觉自己就如被缚待宰的生猪,只能一步步看着屠夫走近,却毫无办法。

如今屠夫亮出了尖刀,而这把刀居然还是当初自己千方百计塞到人家手上的。王天贵恨不得抢下那一纸契约,撕碎了咽到肚子里。可是如李万堂所说,官府还存有记档,就算是契约没了,当初定下的事情也依然有效。

“这不过才第一个月而已。”王天贵勉强说道。

“喔。莫不是我眼花了没看到,难道说这契约上规定了,要满两个月,还是三个月甚至更久不成?真要这样,可真得给王大掌柜赔不是了。更要向四位大掌柜说声抱歉,累你们往返徒劳,实在是对不住。”

说着,李万堂向在书房中坐着的“四大恒”的掌柜拱了拱手。四大恒的掌柜心里气也不打一处来,好歹他们也是京商中的拔尖人物,却被李万堂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么远的路接了一封信就要匆匆赶来,如此的暑热天几乎跑出痧子。可是没法子,李家手里的盐场红利对四大恒来说是一笔不可或缺的巨利,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人家,何况李万堂在信上说的事情,对两淮盐场的股东确实是大事。

王天贵听着这些充满着讥诮的反话,气得肚子鼓鼓的,忽然他眼珠转了转,站起身来死死盯着李万堂。

“李东家,有件事我怎么弄不懂了?这江宁往返京城,哪怕是驿马送信至京,再沿陆路驾车赶来,也要一个月的时间。这么说从签下签约那天开始,你就派人给四大恒的掌柜送了信,让他们赶过来做个见证。这么说从一个月之前,你就料定了我一定卖不出去六成利,一定会输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