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李东家,我和你签这契约! (第2/16页)

张老爷一愣,赶紧道:“大人尽管吩咐。”

“除了东西之外,我还想请你们几位随着一同到盐城,跟灾民见上一面。”

听这一说,几位乡绅吓得一哆嗦。邻县乱在肘腋,他们当然耳目清楚,这些暴民抢了粮库,烧了县衙,连洋人都被打死一个,已经是杀红了眼,这时候跑到盐城去,那不是送死嘛。

“这……”张老爷左右看看,刚要借词推脱,忽见不知何时,身边已经悄无声息站了两个如狼似虎的官兵,两双眼睛牢牢地盯在自己身上。

分明是一言不合,就要令官兵押送的架势。张老爷又气又急,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不讲理的官儿,一时打不定主意是否要质问于他。

古平原与这些南通乡绅一向处得不错,见状刚要说情,乔鹤年已经踏前一步开了口:“你们放心,此去盐城不过是让你们当众做证,证明面前这个人确实是为南通修海塘的古东家,而他此来就是为盐城修塘。话说完了,也就没你们的事儿了。本官得总督授权便宜行事,还望诸位多多海涵。”

这最后一句任谁都听得明白。张老爷目瞪口呆之余,只得僵硬地点了点头。

乔鹤年这才算是万事俱备,当下再不耽搁,命人马昼夜赶路加速前行,一日之后来到盐城。进县城倒没受什么阻碍,只见满大街横七竖八躺满了人,听到车马声,有的还勉强睁睁眼睛,大部分都已是奄奄一息。街上发出阵阵恶臭,熏得人直想作呕。

“太惨了。”古平原也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大灾,逃到县城里的灾民尚且如此,靠近海塘的村庄更是可想而知。

“史管带,你派个机灵点的人去打听,问问那洋女人死在什么地方?”

洋人的照会上指明要在凶案现场当法场,以告慰在天之灵。乔鹤年随后带着人马和车队进了县衙。县衙里如今空空荡荡,看样子除了烧掉大门的那把火之外,后来还被抢了几次,连窗框都被拆了烧火。

“看看,朝廷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乔鹤年看了一眼身着便服,在旁畏畏缩缩的盐城县令,怒斥一声。

“大人,天色不早了,是今晚就动手,还是等到明天一早?”

“明天!”乔鹤年毫不犹豫地道:“派人到各乡各镇去喊话,就说朝廷已经派了专差来办赈济,明日还要当场处置暴民案犯,请各乡各镇的耆老乡绅都来。”“是!”史管带很痛快地答应一声,下去分派人手。

一夜无话,众人就在县衙安歇,等到天快亮时,史管带派在门口守夜的士兵忽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禀告说昨晚被派去的官兵已经回来了。等把人叫上来一看,乔鹤年等人都吃了一惊,就见这些士兵个个被揍得鼻青脸肿,脸上却都有庆幸之色。

“标下带人好不容易逃了性命,有几个弟兄被打得人事不知,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带队的是个哨长,说着说着号啕大哭。

“真是反了!”史管带勃然大怒,“动手的有多少人?”

“不知道,到处都是人。”那哨长咽了口唾沫,“他们还说要到县城里来,搞不好已经来了。”

史管带皱了皱眉,这才听见耳边遥遥有一片暴喝怒吼之声,他的脸色率先变了,他叫人架了梯子,爬上屋脊,拿过“千里目”向四周看了一看,手立时一哆嗦,向下叫道:“快,快封门!”

刘黑塔见官兵还在懵懂,几步冲到门口,眼前已是一片喊打喊杀的人海,桑叉、菜刀、斧头、镰、铡、锄、镐举得树林一样!县衙大门已经被烧掉了,根本挡不住这些人,刘黑塔怒吼一声,拽出九节鞭,左抡右劈阻挡着,回头大喊道:“快些给老子想办法!”

史管带赶紧指挥人去帮着堵门,回身道:“大人,没想到局势会如此,看样子这些人是铁了心要作乱,咱们赶紧撤出县城,请总督衙门加派人马来洗剿。”

“你说什么,洗剿?这都是朝廷治下的子民,你真当他们是土匪,要一个不留全数剿杀?”乔鹤年呵斥道。

他随即转脸瞪着盐城县令,阴沉着脸道:“我也做过县官,百姓如此愤怒,可见你平日作威作福,才让他们忍无可忍。你的应得之罪,自有朝廷按律处置,可是今日为了给灾民出气,本官不能不辱你,得罪了!”

说完,他一挥手,两边过来几个士卒,不由分说把盐城县令衣服全部扒掉。

“留一半人护住赈灾粮物,另一半把囚车推来当围挡,跟随我冲出县衙!”

“去哪儿啊?”史管带急急问。

“法场!”

等冲出县衙,往四面街上一看,真是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边,人们眼睛都红了,街上到处都是喊着要“杀贪官污吏”的老百姓。

幸亏曾国藩派来的这几百士兵很得力,史管带也是老湘军了,打过几场硬仗,起初一阵慌乱过后,见乔鹤年一个文官都临危不惧,当然也壮了胆气,指挥士兵以囚车作为掩护,将乔鹤年、古平原和一干乡绅护在中间,慢慢向着那洋女人被杀的地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