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李东家,我和你签这契约!

“康七!”乔鹤年一声唤,跨辕的听差康七将头探进车帷。

“你去找带兵的史管带,把这张银票交给他,就说本官给弟兄们发赏。”乔鹤年吩咐道。

康七接过一看,暗自吐了吐舌头,好家伙,这可是一万两啊。五百个军卒,一人二十两银子,顶得上三四个月的饷银了。

出银子的另有其人。昨天从总督衙门办了事回家,李万堂就派人将乔鹤年请了去。乔鹤年亦是惊诧李万堂消息如此灵通,等见了面,李万堂十分亲热,摆了上好的台面,邀请江宁城中几个以诗文见称的大名士,推乔鹤年坐了首座,推杯换盏间却只字不提请他到了盐城为李家开脱,只是尽欢而散时,给他封了一个红包,是说因为自家的事,累乔鹤年跑一趟,权当车马之资。

这一笔车马费可是不少,两万两银子之外,还有离着总督衙门不远的一处精致小院的房契,按价来算也得万八千银子。

不多时史管带亲自前来道谢,说是给的赏实在太多了,无功受禄确实惭愧。乔鹤年知道他必是落了一大笔到自家口袋,但是无所谓,出手大方,就是要买史管带和手下军队一个依令行事。

“史管带,原定是直趋盐城,我现在要绕路走,顺便办些公事。”

“大人请吩咐。”

等到乔鹤年将手一一指向他要去的地方,史管带把眉毛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这分明是绕了不止一个圈子,沿途经过六七个府县,而且七绕八绕把本来是三天可到的路,变成要十天才能赶过去。这是十万火急的公事,乔道台却一点都不急,倒像是闲着没事去各地巡视一样,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刚想开口问,转念一想,管他呢,反正差事是他办,自己不过是承担一个保护的职责,只要保住此人一条命,将来办砸了差事与自己毫无关系,再说拿了人家的银子,总不能不给面子。

听着史管带在外面大声指挥车马折而向东,乔鹤年满意地点点头,将目光放到了眼前的几大册文书上,这都是他刚刚从臬司衙门借出来的案由簿子。

十日之后,乔鹤年带着人马来到南通时,古平原早已望眼欲穿。他按照事前安排,带着刘黑塔提前一步到了南通,将李家备齐的赈灾粮物与自己花钱捐的衣物等一并装车,就等乔鹤年来,会合之后好一并前往盐城,结果按理说早就该到了,却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把古平原等得心急火燎。

好不容易把人盼来了,古平原向后一看,忍不住就问:“这几十辆囚车里装的都是什么人?”

“是发过海捕文书,通省皆知,如今被羁押在各县的强盗土匪,打头第一个就是前年传得沸沸扬扬,弟夺兄产,掐死侄儿的案犯。”

每一辆囚车里面都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犯人,手和头都被卡在车顶的木板上,有许多人依旧是凶顽成性,不住喝骂,也有一些昏昏沉沉,低头不语。

古平原心中默数,从第一辆囚车到最后,不多不少整整三十辆。他悚然一惊:“乔大人,你是想……”

“噤声!”乔鹤年用目光止住他,低声道:“你猜得不错,不过不能说出来,否则这些囚犯闹将起来,会坏了大事。”古平原见这些人浑然不知死期将至,面露不忍之色,乔鹤年看出来了,劝道:“你不要妇人之仁。我查过臬台衙门的案卷,这些人身上至少有一两条人命,有不少还是待勾决的犯人,死得不冤。另外一些虽然是永远监禁,关在大狱里也是活受罪,倒不如舍了性命帮两江百姓换个太平,也算是一场功德。”

乱世多冤情。想想自己当初,难保这些人中就没有含冤受屈之辈,可是眼下再要一一甄别,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儿。再说乔鹤年想到的这个办法,已是无法之法,不这么办还能怎么办。古平原心里恻然一叹,只有无奈地点了点头。

“请问南通的张老爷、齐老爷……”乔鹤年撇开他,走到人群中,扬声喊了七八个名字,这都是本地有名的乡绅,为邻县捐钱捐物办赈济当然少不了他们,今日也都在场,听官府唤名,纷纷站出来拱手施礼,眼中却都露着迷茫。

乔鹤年笑呵呵地,见人齐了,冲着他们道:“诸位缙绅老爷,本官奉两江总督曾大人之命,特来平息民怨,重筑海塘。这虽然是邻县盐城的事情,可是大灾一起,总要有不少灾民涌入南通,对地方上也是不小的牵累。”

张老爷一向是缙绅中首先发言的:“大人说得不差,所以本地乡绅凑了一笔钱,买回了赈灾之物,已经交给了古东家,请他一并带往盐城,也算是尽了绵薄之力。“

“好!等到灾情过去,本官一定向曾总督为诸位请求封赏。”乔鹤年拊掌称善,目光却是一闪,笑道:“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要请诸位帮个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