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12/37页)
他站起身,意识到他睡觉时懒得脱衣服,连沾满泥巴的绑腿都还紧系在小腿肚上——虽然一条腿上交叉系的带子松了。
“大日本帝国陆军给我们麻黄碱是为了帮助帝国的事业。”友川加上一句。
“对,对。”中村说。他转向福原。“带二十名俘虏沿路返回,把卡车救出来。”
“马上?”
“当然,马上。”中村说,“一路把它拖回来——如果不得不这么做。”
“完了呢?”福原问,“我们让他们今天不上工?”
“完了他们去干今天该干的活儿。”中村说,“你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我们继续吧。”
中村不再那么想挠了。他的家伙在裤子里肿胀起来。一种有力量的愉悦感觉。福原转身要离开,中村叫他的名字。
“你是工程师,”中村说,“你知道,你必须把每个俘虏都看作是为天皇服务的机器。”
中村感觉麻黄碱使他的五官感觉敏锐起来,在先前感觉软弱的地方给他力量,在那么经常被怀疑侵扰的地方给他确信不疑。麻黄碱消除恐惧,使他跟他采取的行动之间保持一个必需的距离,使他头脑敏捷,精力旺盛。
“如果这些机器卡壳儿,”中村说,“如果只有不停施加强力才能迫使他们做工——那么就使用这种强力。”
他意识到,扁虱终于不咬了。
9
那个人像一个巨大的虚无的轮廓一样走过来,像个影子——朝向这虚无的轮廓,多里戈·埃文斯伸出手来打招呼。
“你一定是基思叔叔。”
在正午太阳光热满盈的强力下,他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光,头被阿库巴牌宽边帽投射的沥青色阴影遮住,外表看上去不会超过四十岁,有点儿让人感觉受到威胁,那气派像一根摇摇晃晃的电话线杆子。但没有什么是看上去的那样,一切都像透过一扇老旧的玻璃窗户看到的,在热浪中弯曲,变成弓形,抖动着——沥青铺的道路和水泥人行道,瓦拉达尔的操场,装着锡皮导水管的活动营房,一切都泛着波纹,多里戈·埃文斯在营房前等候。
进到他叔叔的车里——一辆新型福特蓬式轿车——多里戈·埃文斯能看到基思叔叔块头真大,脸更像一个五十岁的人。跟他一起的是一只非常小的狗,他称作“碧翠丝小姐”的杰克罗素梗,它的存在似乎就为了彰显基思·马尔瓦尼的庞大——他的宽背、粗大腿和大脚,在那双脚后面,喘个不停的狗像一只刚落地的岩羚羊。
抽烟太热,但他照样抽烟斗。烟扩散成奇怪的微笑环绕着他,多里戈晚些时候意识到,这笑容被固定住了,决定要发现世界的欢乐,即使生活展示的全都被证明与此相反。这些或许都会让多里戈感到胆怯——要不是基思嗓音偏高,使多里戈想起一个十几岁男孩的声音。像难以忍受的阿德莱德的炎热,这声音没完没了。在多里戈·埃文斯眼里变得一目了然的是,基思·马尔瓦尼的世界只属于他一个人,自足又自闭,围绕三个太阳转:他的酒店、他在当地理事会中的会员席位、他太太。
在开往海滩的路上,他对酒店经营诉苦不已,这让多里戈感到,正是那些热爱他们事业的人对他们的激情发出的悲叹最多。“开电动车的男人”——说这个词时他会发出嘶嘶的齿音——对他起到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作用。“‘开电动车的女人’,她们不依不饶地抱怨卫生间和酒店饭菜,一天闹出一个八十个人的晚会,全指望有吃的,但下周末,如果你能卖掉两个半便士的阿富汗饼干都算运气。总在抱怨,‘开电动车的女人’,向她们的车协和最该死的车协俱乐部抱怨卫生间状况和脏肥皂。总在抱怨,让人恼火,这群开车的人。唯一比这还糟的是旅行推销员。老天,现在一个旅行中的人想订房间当办公室用,来分发无聊和阿司匹林,但我怀疑这里面有跟性有关的猫腻。”
“跟性有关?”
“你明白的,跟女人的身体、生孩子、不生孩子这类事有关,法国情书和英国宣传自由思想的小册子,你知道什么鼓点敲得急。”
“我知道。”他外甥说,口气不太确定,刚好使他叔叔觉得需要澄清康沃尔国王酒店不是谁进去都会犯道德错误的漩涡,无论别人认为它或许是什么。
“怎么说呢,我的思想很开通,多里戈,”基思·马尔瓦尼继续说,“但我不希望康沃尔国王酒店通过墨尔本《真实》杂志和阿德莱德法庭变得广为人知,把它说成阿德莱德独此一家的情人幽会的地方。我不是装正经的人,我不像那些美国酒店,坚持如果有一个不是客人妻子的女人在房里,他们必须开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