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第八章 猫疫(第2/6页)

“快别乱说。”老周低喝道,“小孩子家家的,这些话也是好乱传的!”

“怕什么,大家都在说。”少年学徒不当回事,笑道,“老周你也太小心了。这两个人,平时对我们呼来喝去,底下的人没一个愿意帮他们遮掩的,这不老辜医生赶着回客栈来,就是因为传到他耳朵里了。这下有好戏可看了,休了那老太婆才好呢!”

老周冷笑道:“你懂什么,事情再出格老辜医生也不会对武莺怎么样的。”

“武莺那老太婆有什么好。我就不明白了,说话阴阳怪气的,就知道对我们挑三拣四,就算她年轻时长得漂亮,现在也老了。老辜医生那么有钱有势,想要什么好的没有,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少年学徒不服气地说。

老周不说话,只是冷哼数声。少年学徒倒被他引得好奇心起,不住地追问他,又求告道:“你是带我的师傅,我弟弟还是你干儿子,你跟我说说这些掌故,我晓得了他们的关系,做事也有分寸,多点稳当,你这个介绍人脸上也有光。”少年学徒缠了好久,老周架不住他苦求,加上又是有干亲家的情面,他终于“嘿”了一声,说:“你晓得老辜医生是怎么发家的?”

少年学徒大约摇了摇头,老周接着说:“老辜出生就没有爹,他娘靠做点零碎小工把他养大的,帮人洗衣服、糊火柴盒子,后来做不动了,只好去捡破烂,所以他身世很苦的,也没读过书,稍微大点跟着人上山挖草药、下河打鱼,在市集里搬搬抬抬,干的都是力气活,那能赚几个钱,有时候人家叫他给牲畜看病、接生,还有劁猪,他也会去的,勉强算是半个兽医吧。要说他能当上医生,给人看病,那还要感谢当年猫城医院的院长。有阵子医院里缺人手,当时的郑济安院长说就在猫城里找些人去培训,老辜就是靠这个机会到医院里去学习的,那时候也不算是出挑的人才。”少年学徒有点意外,说:“我只听说老辜医生家里穷,原来他还当过兽医!——外头不是都说他是家传的医术吗?”

“外头那些人,听风就是雨,他们能晓得多少!”老周嘿嘿冷笑道,“我在你这个年纪就来虎斑客栈做学徒,看得真真的,哪一桩瞒得过我的眼睛!我跟你说,这些年我算是看明白了,越是看着光鲜亮丽的地方,翻下去越是龌龊。”

少年学徒也不知道怎么接口,过一会又问:“那外头说发瘟疫的时候全靠老辜医生,这总是真的吧?”

“这个倒是真事。谁也想不到城里会发瘟疫,别的药还都不管用,只有老辜医生的草药灵光!”老周深深吸了一口烟,说:“每一张方子都是老辜医生亲手开出来的,还有他自己制的药引子,那是比黄金还要金贵的药粉,但是药粉再贵,毕竟能救命啊,那时候的人恨不能把全部身家都送给老辜,只求换一包药粉。染上瘟疫的人能活下来,全靠老辜医生,大家把他当活菩萨一样看待。后来瘟疫慢慢的退了,不过猫城也变了个样子,很多人死的死,逃的逃。老辜就是那一年发的家。这就叫富贵在天啊!”

少年学徒听得入了神,愣了半天才问:“那老辜医生跟武莺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家门第相差太远了。武家是猫城的大户人家,当时武莺又是年轻漂亮,又是留洋受的教育,要不是发生了瘟疫,按原来的门当户对来说,老辜的家世跟他们差了一大截,这门亲事想都不要想。他们是瘟疫过后结的婚,那时武家小姐二十出头,老辜有四十来岁了,算是下嫁,给老辜脸上可贴了不少金,当然另外也有不少实际的好处,武家在猫城还是很有根基的,别的不说,单是这姬宅,算命的就说过,没了武家,老辜一个人镇不住。”老周笑道,“老夫少妻,叶拟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遭了,你慢慢就会知道的。”

少年学徒默默无语了很久,忽然感慨道:“一把年纪了,也真是罪过。有钱又有什么用!”

石明亮静静地躺着。来到猫城后,他不断听人说起老辜这个名字,人们提起他时总是带着过度的尊敬,金老板、上官嘉言更是把他夸赞得如神人一般,没想到这个在虎斑客栈当差的老周却说出了一些不同的东西,难怪说“仆人眼里无英雄”,相比之下,他倒相信老周所说的更接近真实。渐渐的窗格子上的一角天色亮了,他借着晨光看了看老式摆钟,是时候起来了,他大大伸个懒腰,外头立时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有人笃笃敲了两下门,石明亮应一声,只听门外老周恭恭敬敬地说:“石先生您早啊,张老板等您用早餐呢。”

早餐安排在书房里,张三迁坐在窗前,静候石明亮的到来。这是石明亮入住虎斑客栈后,他和他的第二次正式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