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花生蛋糕(第3/4页)

爱莎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饼干。只要是呜嘶的真朋友,就一定会在离家时至少带上一块应急饼干。但她没来得及掏出饼干,因为她意识到奥迪里的气味是什么了。

山姆从后座冒出来,用手捂住爱莎的嘴巴时,她的嘴唇感觉到一阵冰凉。他手臂上的肌肉紧绷,包围了她的脖子,他的汗毛穿透格兰芬多围巾的空隙,像沙砾一般刮擦着她的皮肤。她有时间注意到山姆看见男孩时眼中的迷茫。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追错了孩子。她忽然明白童话故事里的暗影并不想杀死天选之子,只想把他偷走,把他据为己有。任何人胆敢阻拦,都将被暗影杀死。

然后,正当他想伸手抓男孩时,呜嘶咬住了山姆的另一只手腕。山姆怒吼一声。他放开爱莎,她瞬间做出反应。她从后视镜里看见了那把刀。

之后的所有事情陷入了一片黑暗。

爱莎感到自己在奔跑,她感觉到自己握着男孩的手,她知道他们必须跑到大门口。他们必须有时间尖叫,让爸爸和阿尔夫听见。

爱莎看见自己的脚在移动,但感觉它们不受控制。她的身体被本能支配。她觉得她和男孩还有时间再跑几步时,呜嘶传来痛苦的哀嚎,她不知是男孩松开了她的手,还是她松开了他的。她的脉搏跳得很快,快得仿佛是在她的眼睛里跳动。男孩滑了一下,摔在地上。爱莎听见奥迪后车门打开的声音,看见山姆手中的刀,还看见刀上的血。她做了她唯一能做的:尽力扶起男孩,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她擅长逃跑,但知道这还不够。她能听见山姆紧跟在她身后,能感觉到巨大的力量正把男孩从她的手中拉走。她的心脏猛跳,她闭上眼睛,之后她能记起的便是前额上的剧痛。还有莫德的尖叫。还有爸爸的手。楼梯间的坚硬地板。整个世界在旋转,在她眼前颠倒摇晃,她想这一定就是死去的感觉,像是朝着不知何处坠落。

她听见撞击声,却不明白从哪里传来。然后是回声。“回声。”她想着,意识到自己在室内了。她感觉眼皮底下进了沙子。她听见男孩跑上楼梯的轻巧脚步,仿佛他的双脚在多年前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爱莎听见男孩母亲惊恐的声音,他的母亲跟在他身后跑着,试着让自己冷静和理智下来,只有一位早已熟知恐惧的母亲才能做到这点。

公寓楼的大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并锁了起来。爱莎感觉爸爸的手不是在拉起她,而是在向后拉住她。她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她透过大门玻璃看到了阴影。山姆在门的另一边一动不动地站着。他脸上的表情非常不像他,以至于刚开始爱莎还以为这是她自己的想象。

山姆在害怕。

眨眼间,另一个影子笼罩在他身上,那么巨大,吞没了山姆的阴影。狼心的重拳如雨点一般落下,带着狂怒,带着暴力,带着黑暗,没有一个童话故事能够描述它。他不是在打山姆,而是将山姆锤进了雪地里。不是为制服他。不是为了保护,而是为了摧毁。

爱莎的爸爸抱起她,跑上楼,把她按在自己的外套里,不让她看见一切。她听见门从里面猛地开启,听见莫德和莱纳特求狼心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但从沉闷的撞击声来判断,从那像是把牛奶盒掉在地板上的声音来判断,他并没有停手。他甚至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在故事里,狼心在无尽战争以前很久就逃进了幽暗森林,因为他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

爱莎挣脱了爸爸,跑下楼。在她到达底层前,莫德和莱纳特已停止了尖叫。狼心如同锤子般的拳头高举在山姆上方,高得几乎擦到了云兽的利爪,然后急转直下,呼啸着砸下来。

但狼心的动作在中途停止了。在他和被血浸没的男人之间,站着一个女人,她瘦小脆弱,感觉上风一吹就会倒。她的手上拿着一团烘干机里的蓝色小毛球,原本戴着婚戒的手指上如今只剩下一圈白色的印痕。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叫她快点儿逃命。然而她站在原地,用刚毅的眼神盯着狼心,那眼神透露着她已经没有任何还能失去的东西。

她用一只手的手心卷起烘干机毛球,然后双手交叠在腹部,坚定地看着狼心,用命令的口气说:“在这个租户协会里,我们不能把人打死。”

狼心的拳头还在空中颤抖。他的胸膛起起伏伏,但他的手臂慢慢地放到身侧。

警车驶入他们这条街时,她还站在狼心和山姆之间,在怪物和暗影之间。绿眼睛的女警察没等车子停下就跳下车,拔出武器。狼心已双膝跪倒在雪地中。

爱莎推开门,冲了出去。警察朝狼心大吼。他们想拦住爱莎,但就像徒手捧水,她从他们的指尖溜走。此后多年她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那一刻想起,某次妈妈以为爱莎睡着时对乔治说的话——给一个正在长大的女孩当妈妈,就是这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