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花生蛋糕

第五封信自己掉落在爱莎的大腿上。真的是这样。

第二天早上,她在外婆的魔法衣橱里醒来。男孩还在睡梦中,身边围绕着“梦想”饼干,怀里抱着哞枪。呜嘶的口水滴在爱莎的套衫上,现在像水泥一样干成了硬块。

她在黑暗中躺了好一会儿,呼吸着带木屑气味的空气。她想起外婆从《哈利·波特》里抄来放进她自己不眠大陆故事里的那句引用。那是抄自《哈利·波特与凤凰社》,这事非常讽刺。想明白为什么,你得非常了解“哈利·波特”小说和“哈利·波特”电影之间的区别,也得很清楚“讽刺”的意思。

因为《哈利·波特与凤凰社》是爱莎最不喜欢的“哈利·波特”电影,但里面有爱莎最喜欢的一句“哈利·波特”台词。哈利说,在与伏地魔即将到来的战斗中,他和他的朋友们有一项优势,因为他们有一样伏地魔没有的东西,“值得为之战斗的东西”。

这很讽刺,因为书里并没有这句话,而比起电影爱莎更喜欢书,即使这一本并不是她在“哈利·波特”系列小说里最爱的一本。现在想起来,也许这一点儿也不讽刺。她得好好在维基百科上查一下,想到这里,她坐起身。就在这时,这封信掉在了她的腿上。它原本粘在衣橱的天花板上,不知道在那儿多久了。

但这种事情在童话故事里很合情合理。

一分钟后,阿尔夫站在他家门口。他喝着咖啡,看上去像是整夜没睡。他看着信封,上面用毫无必要的大字写着“阿尔夫”。

“我在衣橱里找到的。外婆给你的。我觉得她是想为某事道歉。”爱莎告诉他。

阿尔夫“嘘”了一声,指着身后的收音机,爱莎不怎么喜欢这样。收音机里是路况广播。“高速上发生了事故。去城里的路堵了几个钟头。”他说道,就好像爱莎会对这感兴趣似的。完全不——她只对那封信感兴趣。阿尔夫抱怨了好一番才开始读信。

“上面写了什么?”爱莎一见他读完就问。

“上面写了对不起。”

“对,但为什么对不起?”

阿尔夫叹了口气,最近他常常对爱莎这么叹气。

“这他妈是给我的信,好吗?”

“她是不是写,因为总说你走路不抬脚,鞋子全磨坏了,所以对不起?”

“我鞋子怎么了?”阿尔夫看着他的鞋子。

“没什么。你的鞋子没什么不好的。”爱莎念叨。

“这鞋我已经穿了五年了!”

“这是双好鞋。”爱莎撒谎道。

阿尔夫看上去并不相信她。他再次疑惑地看向信。

“我和你外祖母在她死前吵了一架,行了吧?就在她住院前。她借走了我的电动螺丝刀,就他妈再也没还来,她说她还了,但我当然很清楚她还了个屁。”

爱莎叹了口气,最近她常常对阿尔夫这么叹气。

“你听说过,那个说脏话把自己给说死的家伙吗?”

“没。”阿尔夫回答道,就好像这问题是认真问的。

爱莎翻了个白眼。

“外婆对电动螺丝刀的事写什么了?”

“她说很抱歉把它弄丢了。”

他折起信,放回信封。爱莎固执地站在原地。

“还有什么?我看见信里还有好多内容。我不是个笨蛋好吗!”

阿尔夫把信封放在帽架上。

“上面为很多事情道了歉。”

“很复杂吗?”

“你外祖母的人生就没有一件事情是不复杂的。”

爱莎把手深深插进口袋,低头盯着下巴底下围巾上的格兰芬多院徽。还有缝上的裂口,那是被学校里的女孩们撕坏之后妈妈补好的。妈妈到现在还以为是外婆爬动物园围墙时扯坏的。

“你相信死后的世界吗?”她问阿尔夫,没有看他。

“我怎么知道。”阿尔夫没有不悦但也不怎么高兴地回答,正是典型的阿尔夫式回答。

“我是说,你相不相信……天堂……什么的。”爱莎小声说。

阿尔夫喝了口咖啡,想了想。

“这事太复杂了。我是说,从逻辑上来说,天堂一定在没那么多人的地方。”他最后说。

爱莎想了想,意识到这件事的逻辑问题。对爱莎来说,天堂说到底就是外婆所在的地方,但对布里特-玛丽来说,也许天堂取决于外婆不在那里。

“你有时候真的很深刻。”她对阿尔夫说。

他喝了口咖啡,似乎惊讶于这句评价竟然出自一个不到八岁的孩子之口。爱莎本打算再问他更多信里的内容,但没来得及。当她回想起来时,她觉得如果那时她做出不同的选择,也许这天就不会像后来那么可怕了。但一切为时已晚。

爸爸站在她身后的楼梯上,上气不接下气。

一点儿都不像平常的爸爸。

爱莎瞪大眼睛看着他,然后看向阿尔夫的公寓,看向收音机。童话故事里是没有巧合的。有位俄国剧作家曾经说过,如果在第一幕时墙上挂着把手枪,那么在最后一幕结束前枪必须得响。爱莎知道这一点。爱莎明白收音机和高速公路上的车祸一定与他们所在的这个童话故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