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海绵蛋糕粉

密阿玛斯的童话故事里讲述过无穷多种打败龙的方法。但如果这头龙是世界上最邪恶的生物——暗影,而且看上去像个人,那该怎么办?爱莎怀疑即使是狼心——在他还是不眠大陆第一勇士的时代里——也战胜不了这样的东西。现在呢?他害怕鼻涕,也洗不掉自己手指上想象出来的血渍。这样的他又怎能战胜一头龙呢?

爱莎一点儿也不了解那个“暗影”。她只见过他两次,第一次在殡仪馆,还有一次是在去学校的公交车上。然后她就梦见了他,而现在他来这里找她了。密阿玛斯没有巧合,在童话故事里,所有一切都事出有因。

外婆说的“保护你的城堡,保护你的朋友”一定就是指这个。爱莎只希望外婆给她一支军队来做这件事。

她等到深夜才去地下室,直到天黑得能让一个孩子和一只呜嘶在不被人看见的情况下溜过布里特-玛丽的阳台下方。乔治出去慢跑了,妈妈还在为明天做准备。早晨和会计师开完会后,她就没放下过电话,和殡仪馆的鲸鱼女、花商、牧师通话,然后是医院,然后又是牧师。爱莎一直坐在房间里读《蜘蛛侠》,尽力不去想明天。但没什么用。

她带给呜嘶一些莫德给她的饼干。刚把饼干全倒完,她就不得不迅速抢回罐子,呜嘶的门牙差点儿给她修了个指甲。外婆总说,呜嘶的口水超难洗的,而爱莎还得把铁罐还给莫德呢。但呜嘶可是只典型的呜嘶,它急不可耐地在她的背包里翻找,显然不相信她只带了这么小一罐饼干给它。

“我会弄更多饼干给你的,但现在你只能吃这个了。”她打开一只保温杯。“这是海绵蛋糕粉,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弄。”她满怀歉意地说,“我在厨房柜子里找到的,包装上写着‘海绵蛋糕预调粉’,里面只有粉末。我加了点儿水。它变成了黏糊糊的一坨。”

呜嘶怀疑地打量着,但保险起见,它还是立刻伸出毛巾那么长的舌头把保温杯里的糊糊全舔光了。极其灵活的舌头是呜嘶最著名的超能力之一。

“有个男人在找我。”爱莎对它耳语,试着让自己听起来勇敢一点儿,“我觉得他是一只暗影。我们必须小心戒备。”

呜嘶用鼻子轻轻推了推她的脖子。她张开手臂抱住它,感受着皮毛下紧绷的肌肉。它看上去在闹着玩,但她知道它是在做呜嘶们最擅长的事:准备战斗。她因此而爱它。

“我不知道它从哪里来的,外婆从来没跟我说过那种龙的事情。”

呜嘶蹭了蹭她的脖子,用充满同情的大眼睛看着她,像是希望自己能告诉她所有答案。而爱莎则希望狼心在这儿。她刚刚按过他家的门铃,但没人应答。她不想大声叫唤,以防布里特-玛丽觉察出什么猫腻。爱莎冲着投信口重重地哼了一声,明确表示她马上要打个喷嚏,把黏稠的鼻涕喷得到处都是。然而连这个也不奏效。

“狼心不见了。”她最终对呜嘶坦白说。

爱莎努力鼓起勇气。穿过地下室时,这很成功。走上地下室台阶时,还算成功。但是当他们站在大门内侧的前厅时,爱莎闻到了一股烟草气味,而那烟草又跟外婆抽的一样,噩梦中那挥之不去的恐惧让她浑身麻痹。她的鞋子有千吨重。她的脑袋里“砰砰”直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跑来跑去。

出乎意料的是,同一种气味会带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取决于它唤醒了大脑中哪一部分的记忆。更想不到的是,爱的记忆与恐惧的记忆,竟然只有一线之隔。

她告诉自己,那气味只是想象,然而并不管用。呜嘶耐心地蹲在她身旁,但她没有迈出步子。

窗外,一张报纸被风吹着飞过,是那种你在门上贴了“请不要投递垃圾信件”之后,还是会出现在你信箱里的报纸。它让爱莎想起了外婆。她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报纸让她生气,因为是外婆将她置于这种境地的。都是外婆的错。

爱莎想起那次外婆打电话给报社,狠狠骂了他们一顿,因为她已经在门上用特别清晰的字迹写了“别再投垃圾信件了。谢谢!”但他们还是在她的信箱里放了报纸。爱莎当时想了很久,为什么要写上“谢谢”,因为爱莎的妈妈总说,如果不能真心实意地说“谢谢”,那还不如不要说。外婆门上的字条怎么看都不像是出自真心。

但报社接电话的人对外婆说,他们的报纸并不做广告,而是传达“社交信息”,所以不管人们谢没谢他们,他们都可以在人们的信箱里投报纸。外婆问谁是报社老板,然后要求跟他说话。电话那头的人说,外婆应该能理解老板才没有空来管这档子无聊的事。

很显然,他们不该那么说的,因为实际上有一大堆事情,外婆根本就不会“理解”。另外,跟免费报纸公司的老板不一样,外婆有很多空闲时间。“永远别惹比你闲的人。”外婆常说。爱莎会把这句话翻译成:“永远别惹以她的年纪来说太活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