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亚历珊德拉:2011年4月华盛顿特区(第2/3页)

他的话几乎还未说完,蒂莉已经抢过话头公布答案了。“是中原大佛,位于中国河南省鲁山县的赵村乡。2002年建的,高420英尺。但如果不算底座的话,我是不算的,高就成了354英尺。第二高的雕塑是‘祖国母亲在召唤’,位于俄罗斯的伏尔加格勒,高279英尺,不过那连雕像手里举着的剑也包含在内了,如果只算从头到脚,高度实际上只有170英尺。”

“哇。”斯科特惊叹道。你伸手拉拉蒂莉的胳膊,示意她给客人说话的机会,“太厉害了。我想我见过的最高的雕塑就是自由女神像了。她有多高呢?”

“其实很多人都把自由女神像当成世界上第二高的雕像,但那要把基座和女神手里的火炬全算上才行,那样的话高度就有305英尺。可如果让自由女神从基座上下来站到大街上,她的身高就只剩151英尺了。”

你看着她喋喋不休,一边说还一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你心里想,她就是我的生命。当然,这么说既对也不对。从她出生那天起,你发现所有人的身份都发生了改变。就像宇宙往前进了一步,你们则跟着升了一级。你的父母升级成了祖父祖母;你的兄弟姐妹升级成了舅舅姨妈。而你呢,一夜之间从少女变成了妈妈,女人,家长。在一段短暂、黑暗的时间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你始终无法逃离:你觉得自己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你的人生清单上仅剩下简单的一项,而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这个只有八磅重的小东西。

今晚的计划是给斯科特一个小时的时间观察孩子们,随后他会和乔希单独谈一会儿。几天后他写出一份报告,并抽时间与你们夫妻俩见面商议。

这会儿蒂莉拿出了她的“雕塑笔记”让斯科特看。那是一个螺旋装订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她收集到的全部雕塑资料。那些关于高度和竣工日期的数据仿佛拥有难以想象的魔力,给她激情,让她迷醉。这是一种有深度的感情。当她向你(或向任何人)说起雕塑时,你能感觉到她急于说服你的迫切心情,她希望你能看到她所看到的美。

而你的心愿,你唯一的心愿——不管对斯科特,对这次会面,还是对治疗师和从事特殊教育的老师以及所有竭尽全力向你提供帮助的人们——就是保留蒂莉的天真与可爱,尽管你曾教导她说天真与可爱并不能让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生存。

斯科特一直没有问你关于幸福和目标的答案,但你想也许这两个问题本身就是对幸福与目标的解答。我们一辈子都在努力忘记生命是多么地短暂和脆弱?不知道这样的回答怎么样?终有一天,你的身体会停止运作。你的大脑——虽然现在活跃异常,装得下辽阔的银河——也将停止思想。当然,你清楚这一点。你,和其他所有人,都受那些短暂而可怕的清醒瞬间的支配。焦虑,在绚烂中爆发、盛放、膨胀。

但是,有了这样的认识,你该怎么做呢?恐惧它?还是紧紧抓住它,利用它来解答你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意义?

幸福是一种抽象的存在——与婚礼、生日派对等人为制造的时刻截然不同,那只是东拼西凑起来的短暂欢乐——这注定了它不可能唾手可得。在现实世界中,幸福很大程度上只是一种灵活的随遇而安和心甘情愿的乐观主义。相信人性本善。相信扑打着你的海浪并无恶意,即便你停止挣扎也不至溺亡。

从上帝的视角观察世界。假设我们在他眼中都是十五六岁的青少年,他希望我们努力学习,善待他人,但他比我们更清楚我们的局限。我们都不可避免地会犯错误,但我们又都值得被原谅。在你最得意的时候,你理解了这些话对你同样适用。

斯科特和孩子们闲聊时,你和乔希坐在隔壁的房间里翻看花花绿绿的宣传手册。你手上这一本讲的是农药和其他环境毒素对人的影响。

要担心的事情实在太多。可你总要选择一个战斗的目标。去年夏天,整个社区的草坪上都插满了黄色的小牌子:“驱蚊专家已对本草坪施药,24小时内请勿让孩子和宠物接触。”你找到他们的网站,查了查他们用的驱蚊药及其毒性。药物的介绍上写着“对人畜低毒”。这并没有使你安心多少,但你喜欢这样的措辞。你同时想到了你的孩子和社区里的小猫小狗。情不自禁的好奇与调皮的自我安慰,都包含着你最真挚的愿望。

最后,你也聘请了那个公司的驱蚊专家。因为你不想拖邻居们的后腿,况且你也不想让蚊子占领你家的院子。总而言之,“自然的”不代表是无害的——是什么让我们坚定地认为自然的就一定是无害的呢?砒霜和颠茄(1)、飓风、海啸和毒蝎子——百分之百自然的。就连我们一天都离不开的水,也能用十来种不同的方式轻松要了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