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艾莉丝:2012年6月16日新罕布什尔州,拉科尼亚(第2/4页)

“这里。”他说,“是永远属于我们的,属于我们核心大家庭的。明天一旦开营,新的营员便会陆续到达,而随后便会出现有规律的人员流动。但从今天起,在每一批营员离开而新营员尚未到达之间的每一个星期六晚上,我们都在这里聚会,只有我们。”

真有意思。当初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很讨厌他这么说话。“只有我们”,意味着我们所有人;而在来这里之前,“只有我们”仅仅意味着我、蒂莉、爸爸和妈妈。

但现在我已经渐渐懂得他的用意。当然,我们仍然是哈蒙德一家,这一点并未改变。但如今这里的其他人对我来说也同样重要。我现在明白,大家庭可以包容小家庭,而小家庭也可以接纳大家庭。

“我们要把和谐圈打造成一个净化与重生的地方。”斯科特说,“我们利用这每周一次的机会阐明我们的目的,互相鼓励,铭记我们来这里的初衷。好了,我们开始吧?”

他端起装着小火把的纸箱,说:“孩子们,过来。”

“呜呼!”我听到赖安说,“我愿为主教大人放火(1)。”但他的声音很小。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被罚劳动反思,我知道他也不想做第一个。

“哦,太好了。”我听见爸爸对妈妈说,“走,咱们去给他们点火。”妈妈高兴地笑着。但他们的声音同样很低,犹如窃窃私语。

斯科特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个小火把,然后让我们按照年龄排成一列,小的在前,大的在后。海登排在最前,斯科特在划着火柴之前先弯腰和他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才点燃了他的小火把。但我怀疑斯科特没有向他解释清楚,因为当他让海登将小火把扔向柴堆时,海登突然怒气冲天地喊叫起来。我站在离他俩很近的地方,因而可以清楚看到斯科特的表情以及他弯腰吹熄火把的动作:显然他很生气。他在海登的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后者一时间叫得更加惊天动地。但其他人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当然,我也不能肯定——斯科特站起身时,脸上挂着笑,仿佛这件事在他眼里既不幸又甜蜜。

“下次吧,小伙计。”他对海登说,随后便轻轻推着他走向他的爸爸和妈妈。

直到篝火熊熊燃起时,斯科特好像才恢复了正常。

他挨个儿把我们看了一遍,不说话,只是咧着嘴笑。

“好了。”他说,“明天我们就将进入夏令营的第二阶段。你们已经成功度过了第一阶段,实现了生活方式的转变。可以说,这并不容易,但我们的付出是值得的。我们讨论过‘选一条更好的路’,而你们所做的一切也正是为了这个目标。和三周前相比,我相信现在的各位都已经变得更加坚强、快乐和健康。”

听到这里,我出了一会儿神。他说的是真的吗?倘若放在刚来那会儿,听到这样的话,我和蒂莉定会看着彼此大翻白眼。但是来这里之后,我的确做了许多以前从未做过的事:种菜、搭鸡窝、为客房缝窗帘。我感觉自己确实有了变化,但我不清楚那是否意味着我变得“更坚强、快乐和健康”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也许自身是无法明确感知的,就像我们长大的过程。我们一天天长高,但自己看不出来,大多时候甚至连父母都意识不到。只有那些不经常和你在一起的人才会明显发觉你的变化。

这时大家鼓起了掌。斯科特刚刚说了什么?我错过了。但我想这掌声应该是送给所有人的,为了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这样的场景实在要多俗气有多俗气,但不可否认,我的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点激动。

“明天。”掌声停息后,斯科特接着说,“明天,我们就将利用这些积极的改变,去影响其他人的人生。明天会有三个家庭抵达这里,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得到你们的帮助。他们是陌生人,但对你们来说又并不陌生:他们中,有的孩子遇到挫折时总是无法保持冷静;生活出现哪怕一点点改变都能令他们狂躁不安。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有的孩子有多动症,上课注意力不集中。有的孩子一点都不笨,但就是不能按照老师的要求完成作业。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吗?”

家长中传出一两声喝彩,或许那可以算作某种回应。赖安则喊道:“我英语不及格?简直天方夜谭。(2)”

斯科特继续,“他们都是好孩子,聪明的孩子,或许只是他们天生多愁善感;或许因为他们不懂得如何与人交际,结果遭到了伙伴们的冷落。我要再问你们一遍,谁知道其中的滋味?”

也许因为斯科特对海登做的事让我有点生气,总之我实在不愿再听下去了。“不知道。”我悄悄地说,并确保不让第二个人听到。这不公平,我暗暗想道。这几个字在我心里突然变得响亮而沉重,仿佛我刚刚才意识到这一点。尽管自从入营以来,我已经想过无数次。斯科特提到的每一件事我都能做到,蒂莉做起来有困难的事我也能做到。我能在学校安安稳稳度过一整天,不会被老师请出教室,或被赶到辅导老师那里。我可以和人愉快地交谈,不会说着说着就变成关于巨型雕像、百老汇音乐或其他任何东西的独白。我能乖乖穿上新买的衬衣,而不会抱怨袖子让我痒得难受。有时我也会感到难过或失望,但我不会像个三岁小孩儿一样乱发脾气。可是如今,我却和一群有着这样那样问题的孩子一起被圈在这个营地,就像我因为正常而必须接受惩罚一样。我很在意。这句话在我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