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西·威尔斯 (第8/13页)

——顺便提一句,我注意到你最近去了几趟迈阿密和哥斯达黎加。忙碌的小蜜蜂,对吧?当然了,美国政府对牙买加人和旅居国外的牙买加人之间的活动毫无兴趣。帮助我们,我们就会遵守这个约定。翻译给他听,路易斯,可以吗?

——一路走好,克拉克先生。

——克拉克,结尾没有——

——e,我说。

——后会有期!

我望向大爱医生。

——他真叫克拉克?

——我真叫大爱医生?

——他说“我”,不说“我们”。

——我注意到了,汉子。

——这一点值得关注吗?

——他妈的我怎么知道。你就继续运你的东西吧,哥们儿。你们拆开你们那箱好货了吗?

——我以为美国人都说好东西。

——我他妈像是美国佬吗?

——你要我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牛仔李医生?再说那个箱子很久以前就拆开了。

他指的是另一批货,运进来的方式与1976年12月那批一模一样。标着“音响设备/和平演唱会”的大箱子留在码头上等我,哭包、托尼·帕瓦罗蒂和另外两个人拆箱卸货。我们留下了七十五把M16,另外二十五把卖给王桑区的人,他们最近似乎非常想要军火。弹药全留给我们,这是哭包的主意。让他们自己搞子弹去,他说。

看起来我们正在为战争做准备,而其他所有人都在准备迎接和平。罗爸爸从歌手遇刺以来就躲在朦胧云团里,这会儿突然蹦了出来。就好像他打算独自承担所有罪责,但承担所有罪责的反面就是享受所有赞誉。他对歌手说,事情之所以会发生,就是因为他进了监狱,否则事情就根本不可能发生。罗爸爸很久以前就跳上火箭飞出了这颗星球,他还不如去参加《太空小猪队》【205】呢。麻烦在于每天都有更多人登上他的飞船。和约热病传遍整个贫民窟,第一次团结舞会结束后,杀死我表弟的男人来找我,展开手臂像是等我拥抱他。我说他是屁眼人,转身走开。

和约热病甚至传到了瓦雷卡山,铜子儿这种人多年来第一次下山,像是他忘了牙买加每个警察的弹仓里都有一颗子弹刻着他的名字。铜子儿下山吃喝玩乐,我将视线转向另一个国家。

罗爸爸甚至来我家问我为什么不跟着新的和平节拍跳舞,还说黑人真该听一听马库斯·加维究竟为我们制订了什么样的计划。我懒得问他知不知道马库斯·加维到底说过什么,这些道理是不是某个身在伦敦的拉斯塔教徒灌输给他的。但他那双眼睛啊,我看见他那双眼睛里含着泪水,在恳求我。这时我忽然看穿了他的问题和他正在干什么。他的视线已经远远越过云层,越过贫民窟,越过时间和他在尘世间的位置。他在思考自己的墓碑上会写什么文字,他的最后一块血肉从骨头上朽烂之后许多年,人们会怎么论断他。忘记他七次因为杀人或杀人未遂进监狱但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忘记在白人和大爱医生出现前,是他教每一个男人学会开枪。忘记他和警长杀手在各自标出的地盘内操纵犯罪。他希望自己的墓碑上写着他让贫民窟团结一心。

人们以为我对罗爸爸心怀怨恨。咱对他的感情只有爱,无论谁来问我都会这么回答。但这里是贫民窟。贫民窟不存在和平这种东西。只有这条真理永远不变。只有我能杀死你的力量才能阻挡你能杀死我的力量。生活在贫民窟的人们只能看见贫民窟内的事物。但咱从小就能看见贫民窟外的世界。我醒来时向外看,走进学校,一整天都在看窗外,我走上马黑科路,站在分隔沃尔莫男子学校和米科学院的围墙前,大多数人不知道这道铁皮围墙分开了金斯敦和圣安德鲁、上城区和下城区、有产者和赤贫者。没有计划的人等着看着。怀有计划的人看着等着合适的时机。世界不是贫民窟,贫民窟不是世界。贫民窟里的人受苦是因为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要他们受苦。你的坏时光也是某人的好时光。

这就是劳动党和民族党都对和平协议不屑一顾的原因。战争过于有利可图,和平怎么可能发生?再说谁想要和平呢?反正和平不和平你都同样贫穷。我以为罗爸爸明白这些道理。你可以随心所欲地领着一个人走向和平。你可以唤来歌手,让他唱歌筹款,为贫民窟建造新厕所。你可以去雷镇或丛林倾倒你的废话,与去年才杀死你兄弟的人握手言和。但一个人的活动范围毕竟有限,最后还是会被缰绳拽回去。最后主人还是会说,屁话我听够了,咱们不往那儿走。缰绳名叫巴比伦,名叫警察,名叫枪火庭,名叫控制牙买加的二十三个家族。两周前缰绳收紧了,逼眼儿叙利亚人彼得·纳萨尔企图用暗语和我交谈。一周前缰绳收紧了,美国佬和古巴佬带着涂色书来教我什么是无政府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