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瑞·迪弗洛里奥 (第2/4页)

几分钟过去了。垃圾沙丘看不到尽头,拎着黑塑料袋捡垃圾的人也一样。绿色科尔蒂纳已经不见踪影。我停下车,不确定接下来该怎么办。两个拎着塑料袋的孩子跑过我前方的马路,我的右手伸向仪表盘。也许我该取出手枪,至少放在大腿上。心脏啊,请你别跳得那么快。我他妈在这儿干什么?又是两个男孩跑过去,紧接着一个女人,然后几个女人,然后许多男人女人男孩女孩从我的车前车后经过,男人和女人拖着脚走,男孩和女孩蹦蹦跳跳,所有人都拎着黑色塑料袋去马路的另一侧。有人撞在车上,我吓了一跳,捶了一拳手套箱,打开盖板,随时可以掏出手枪。

天晓得过了多少分钟,我这才再次踩油门。道路畅通无阻,算是一条公路,一侧只有石块,另一侧只有大海。只有一辆车经过,白色达桑,司机看见我,把脑袋伸出车窗:一个黑人,眼睛像是中国人。我敢发誓他瞪了我一眼,真是奇怪,因为我完全不认识他。我正想左转,绿色科尔蒂纳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头撞向我。我的额头磕在方向盘上,脖子带着脑袋甩向头枕。古巴人先冲下车——至少我觉得是古巴人。他拿着枪跑到我的车旁边,把枪口插进我的下巴底下。

——等一等,我认识他。他是你们的人。他说。

——他妈的是谁?迪弗洛里奥?他妈的搞什么?迪弗洛里奥,你他妈吃饱了撑的跟着我干什么?

他们坚持送我去医院,虽说我根本没受伤。金斯敦公立医院,医生给我额头缝针,我尽量不去看医院里的人群和地上的斑斑血迹和其他东西。医生都懒得摘下口罩。我很想走,但不记得我是怎么来的,连看见路易斯·约翰逊坐在前台的黑人老太婆身旁读报纸也无济于事。

——我的车呢?

——宝贝儿全缝上了?亲爱的没事了?

——我的车,约翰逊。

——不知道,在贫民窟什么地方吧。这会儿大概已经拆成零件了。

——好笑,约翰逊。非常好笑。

——拉斯·卡萨斯跟着我开出来,停在大使馆了。车没事。你需要给你老婆一个解释,但车没报销。

——他妈的到底搞什么,约翰逊。

——我能说什么呢,宝贝儿,我看见有人跟踪我,我没法忍受这种屁事。下次你要是还想采取这种行动,千万他妈的做得像样点。很少会见到沃尔沃呼啸穿过贫民窟。你他妈知道你去了什么地方吗?咱们走。

我们返回大使馆,但我不认识经过的街道。至少我认为我们在返回大使馆。真希望我的枪在身上。

——你叫一个黑人来打探我?我问。

——没有,多半是路易斯。白色达桑?

——对。

——就是那辆车。

——他是谁?

——说起来,迪弗洛里奥,我很敬重你做的事情。

——真的假的。

——真的,艾德勒和你在厄瓜多尔做的事情相当漂亮。虽说慢得像是在尿糖蜜,但漂亮确实很漂亮。

——你他妈知道个屁我在厄瓜多尔干什么。

——我不但知道基多发生了什么鸟事,我还知道这儿不是他妈的基多。

——言下之意?

——在一个绝大多数人连“共产主义”都不会写的国家,你愚蠢的写信小攻势比一个屁还不值钱。

他说的写信指的是我喂给媒体的信件,提醒人们注意共产主义在厄瓜多尔造成的威胁。还有所谓“共产党”为基多中心大学校长的背书信件,用意当然是为了吓走想投票给他的民众,我达到了目的。他说的写信指的是我为青年解放阵线制作的传单,我仅仅在报纸上刊登半页广告就创造了这个共产主义组织,我还找了两个会说西班牙语的年轻探员扮演玻利维亚左翼流亡者,以防有追随者想面见组织领袖。我们最终瓦解了学生共产主义运动,他们一开会我们就向警方通风报信。他说的写信指的是我创建的反共产主义阵线,我招募了340个人送去培训,教他们辨认和解除共产主义的威胁,因为我去过匈牙利,共产主义确实有他妈的威胁。他说的写信指的是让阿罗塞马纳当选,但他和所有拉丁美洲人一样,给他们一点权力的甜头就会无可避免地变成烦人精,于是我们只好再颠覆他。我不但做到了这些,还没有让它们登上《纽约时报》,而约翰逊和卡鲁奇之流在刚果搞得一塌糊涂。这家伙还他妈有脸说。

——别以为我不尊重你的软战术,迪弗洛里奥,还有,别以为我不尊重你。但这里不是厄瓜多尔。一丁点儿都不像。

——软战术。刚果那会儿就该用点软的。

——刚果挺好。

——刚果一团糟。再说这儿也不是刚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