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空性论(第5/6页)

母亲借给我《灿烂千阳》的同时,还给了我许多其他的书,其中一本是《疾病的礼仪》,该书的作者是心理治疗师苏珊·哈尔彭。她是一名抗癌胜利者。副书名是《无话可说时要说些什么》。这本书主要讲述了如果你出现“做了某件事后反而适得其反,不如什么都不做”的情况时,你应该怎么做。近几年来,母亲和父亲一直都很关心临终关怀的题材,包括姑息疗法。临终关怀不仅仅可以减轻病人的痛苦,同样能够帮助病患和亲属在整个病程中尽可能地保持高质量的生活。很久之前,在母亲得知自己生病的时候,她就列了一个写满了她生前和死后的愿望的单子。她总是这么跟得上时代。这并非是她杞人忧天,也不是因为她异常忧虑。她说这仅仅是为了在她无法表述的时候,避免我们因为搞不清楚她的心愿而争论不休。

《灿烂千阳》和《沉沦之人》是母亲让我一定要看的书。而《疾病的礼仪》,母亲说这是她希望我去看的书。我把这本书在床头搁了几天,碰都没碰。我觉得我不需要看这种书,用自己的常识去判断就可以了。

我喜欢纸质书的原因之一是它们有真实的存在感。电子书没有形态,也不容易让人记住,但印刷出来的东西是占据空间的真实存在。当然,书有时会非常讨厌地藏在让你找不到的地方,比如装满旧相框的盒子里、洗衣篮、包在T恤衫里。有时很久没想起过的大部头的书,就那么面对面地向你挑战,让你绊一个大跟头。我经常也会找电子书看,但必须主动去寻找,因为它们从来不会在我的屁股后面叫嚣,引起我的注意。而电子书你摸不到,也感受不到,它们像一些没有血肉的灵魂,没有质地,没有重量。它们可以钻进你的大脑,但无法让你心驰神往。

作为一个失眠症患者,我在凌晨三点钟和工作时间想看的书差别很大。几个难眠之夜过后,我看完了《灿烂千阳》。某夜伸手关灯时,不小心碰掉了《疾病的礼仪》,便捡起来想随便翻一下,结果看了三个小时才把头从书中抬起来。大卫和我住的公寓并不是很大,但景观很好,南面与五角大楼遥遥相望;东面是布鲁克林大桥;西面是哈德逊河对岸名建筑师理查德·迈耶设计的玻璃大厦,我们公寓和河水之间的地带还分布着一些低矮砖房建筑。

我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看到天色微亮,从我家窗户可以隐约见到哈德逊河东面的点点橘色灯火。我还有几个小时可以把书看完,正好来得及上班。这本书深深地吸引了我,让我意识到疾病确实也是有礼仪的。其实我没有必要知道疾病的礼仪,但是现在却找不到拒绝学习的借口。

哈尔彭希望读者区别两个问题:“你感觉怎样?”与“你希望我问你感觉怎样吗?”即使被问的是自己的母亲。第一种问法显得咄咄逼人;第二种则温和多了,让被询问人有选择说“不”的权利。因为她可能那几天感觉不错,不想被当作“病人”;或者是状况非常糟糕,不想把注意力放在病情上;也有可能是那一天已经被问过很多次了,不想再回答了,即使问话的人是自己的儿子。

我把书里的那个问题和其他两件事记在了一张小卡片上,以便时刻提醒自己,然后再把这张皱巴巴的小卡片放进我的钱包。我写的是:

1.提问:你想谈谈你的感觉吗?

2.不要问你能做什么,直接提一些建议,如果不冒犯的话就直接去做。

3.不必滔滔不绝地说话。有时只要陪伴就够了。

第二天早上,我一醒来就给母亲打了电话。

“早啊妈妈,你想谈谈你今天感觉如何吗?”

那天母亲正好想谈这个。她说她感觉好些了,装入的支架帮助很大,她的黄疸症状几乎消失了。父亲全程都在陪着她,他一点也没觉得恶心。她为他感到骄傲。(每当别人详细描述手术或者疾病的情况时,父亲就很生气,我现在意识到他可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题。)母亲的食欲似乎变好了,但她在刚结束第一个疗程的化疗时,嘴里疼痛不堪。奥赖利医生给她开了类固醇,可以帮助她恢复体力。她很担忧类固醇的药效退后,疼痛会再次袭来。她一直在考虑我提出的关于写博客的建议,坚持让我从自己的角度来写。于是我们给博客起了个直白的名字——“威尔的玛丽·安·施瓦尔贝新闻”。

不过,母亲觉得自己起个头比较好,但是要用我的口吻,假装是我写的。她口述,我负责帮她打出来。下面这篇就是母亲借我的名义写的博文:

“从昨天开始,母亲每周都要到斯隆—凯特琳纪念医院就诊。她说那里的人都很友好,她对那里的一切都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