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十一章 论残忍(第15/72页)

也有全军士兵对他们的将领这样效忠的。严格的角斗学校内的角斗士还发表至死不悔的誓言,誓言中包括这样的承诺:我们发誓让人锁上镣铐,受火灼烧,用匕首刺杀,忍受他们的师傅要真正的角斗士忍受的一切;非常虔诚地为他奉献身体和灵魂。

你若愿意,可用火灼烧我的头,用刀剑捅破我的身子,用鞭子抽裂我的背脊[32]。

——蒂布尔

这是一种真正的义务,某一年有一万人起誓进入这所学校而没有出来。

当斯基泰人给国王举行葬礼时,他们在国王的尸体上掐死他最喜爱的王妃、他的司酒官、马厩总管、内侍、寝宫掌门官、厨师。在国王的忌日,他们选了五十名年轻侍从,用木棍捅穿背部,从脊柱到咽喉,这样缚在五十匹马背上,围绕国王的陵墓转圈示众,然后连人带马统统杀死。

侍候我们的人地位低微,得到的待遇还不及我们对飞禽、马匹和狗那么细心周到。

我们为了取悦宠物哪一点没有想到?王爷洋洋得意地为这些动物做的事,我觉得最卑贱的奴仆不见得乐意为他们的主人这样做。

戴奥吉尼兹看到他的父母努力赎回他的自由,他说:“他们疯了,现在是我的主人在照顾我,养育我,侍候我。”那些驯养动物的人应该说是在侍候动物,而不是被动物侍候。

可是,动物在这一点上表现更加高尚,从来没有由于缺乏勇气,一头狮子去侍候另一头狮子的,一匹马去侍候另一匹马的。我们追猎动物,老虎和师子也追猎人,每种动物都对另一种动物进行同样的追逐:狗追逐兔子,白斑狗鱼追逐冬穴鱼,燕子追逐蝉,鹰追逐乌鸫和云雀;

鹳在偏僻的地方找到小蛇和壁虎,喂养自己的子女。

尊贵的飞禽,朱庇特的驯鸟——苍鹰,在森林地带追逐兔子和鹿[33]。

——朱维纳尔

我们跟我们的狗和鸟分享我们的猎物,也同甘共苦;在色雷斯的安菲波利斯山上,猎人和野鹰对分捕获的猎物;在米蒂特的沼泽地,如果渔人不诚心诚意地把他的捕获物分一半给狼,狼会立即冲破他的渔网。

我们在打猎中讲究机智多于力量,如结网、套索和钓饵,野兽之间也有这样的情况。亚里士多德说墨鱼从颈子里会吐出一根长长像线似的肠子,抛得很远,随时可以收回。它看到小鱼游近,让小鱼咬到这条肠子的尖端,自己身子躲在沙土或洼坑里,慢慢把肠子往回拖,直到小鱼离开很近,一扑把它攫住。

至于力量,世间没有一个动物像人那样不堪一击,只须一条鲸鱼、一头大象、一条鲤鱼、一个其他类似的野兽,就可以伤害一大群人;虱子就足以叫苏拉的狄克推多职位出现空缺[34]。一位伟大的凯旋而归的皇帝,他的心和他的生命,只是一条小虫的口中食。

为什么因为人能够辨别什么东西可以养身治病,什么东西不可以养身治病,了解大黄和水龙骨的药性,我们就说人由于聪明和思考就有了知识呢?让我们看看康迪的山羊,它受了箭伤,就会在千百种野草中寻找白鲜来治伤。乌龟吞下了毒蛇,立即寻找牛至来清理肠胃;蜥蜴用茴香明目;鹳用海水灌肠;大象不但会拔掉自己同类、甚至主人在交战时身上所中的标枪和箭矢(以亚历山大大帝所杀的波鲁斯国王的大象为例),而且动作熟练,连我们也做不到那样毫无痛苦。我们为什么不说这也是知识和谨慎呢?为了贬低它们而说它们知道这样做是受之于天赐的教育,这没有否定它们有知识和知道谨慎,反而更有理由认为它们从这么可信的教师那里学得比我们好。

克里西波斯在许多事情上跟任何哲学家一样,看不起动物的能力,然而他注意到狗的这些行动,狗寻找失散的主人或追逐逃跑的猎物,到了三岔路口,先后试过两条路,肯定找不到它要追寻的踪迹后,必然毫不犹豫地奔上第三条路。克里西波斯不得不承认这条狗也有过这样的推理:“我追踪我的主人直到这三岔口;他必然要去这三条路中的一条路;既然他没有去这条,也没有去那条,那么走上另外这条肯定没错。”经过这番推理,得出这个结论后,它对第三条路再也不多想,也不再探测,而是凭理智往前直奔而去。这完全是辩证法,对各种前提进行分析和综合的能力,这条狗都是通过自己掌握的,岂不是不亚于特拉布松的乔治[35]。

还有,野兽不是不会依照我们的方式接受教育。乌鸫、乌鸦、喜鹊、鹦鹉,我们教它们说话;我们看出它们的声音和呼吸那么舒展自在,可以对它们进行训练,发出某些字母和音节,这说明它们内心也有思想,驯顺好学。我相信每个人都很高兴看到街头艺人教他们的狗玩那么多的花样,用语言指挥它们做各种动作和跳跃,狗跳舞从来不会踩错一个拍子。我看到这件虽说是常见的事感到更加钦佩,那就是在乡村和城市给盲人引路的狗。我注意到它们怎样停留在一些习惯得到施舍的门前;它们怎样带了主人避过马车和大车的冲撞,虽然这中间有足够的空隙可以供狗自己通过;我也看见过有的狗沿着城里的一条沟,自己走一条坏路,给主人留出平坦的路,防止跌进沟里。这条狗怎么会知道它的责任不仅是保护主人的安全,还不顾自己不便也要侍候主人呢?它又怎么懂得这条路对它是够宽的,对它的主人又是不够宽的呢?这一切没有思考和推理会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