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二十六章 论对孩子的教育 致迪安娜·居松伯爵夫人[1](第9/15页)
令人不胜惊讶的是,柏拉图在他的法律篇中,极其关注他那个城市年轻人的快乐和消遣,对他们的赛跑、竞技、唱歌、跳舞都作了详尽的阐述,他说,古代是让阿波罗、缪斯和密涅瓦来领导和掌管这些活动的。
桕拉图谈及体操时,大加发挥,阐述了无数条规则,但对文学却极少感兴趣,似乎就为了音乐才向人们推荐诗歌的。
我们的习惯和举止,应避免任何古怪和特殊,因为那是丑恶可怕的,会妨碍我们同社会交往。
亚历山大的膳食总管得莫丰在黑暗中会出汗,太阳下会颤抖。对于得莫丰的这种体质,谁不会感到惊奇呢?有人闻到苹果味,犹如遭到了火枪射击,立即逃之夭夭,有的看见老鼠就大惊失色,有的一见奶油就想呕吐,还有的看到人们拍打羽毛床垫就肠胃翻腾,正如日耳曼库斯见不得雄鸡,也听不得它们歌唱。也许这里面有什么神秘的特性,但我认为,如果极早注意,是可以克服的。我的一些毛病就是在受教育后矫正的,当然并没有少费劲,现在,除了啤酒,我吃什么都津津有味。因此,趁身体尚可塑造时,应让它适应各种习惯。但愿人们能控制意愿和欲望,大胆地培养年轻人适应各种生活,必要时,甚至让他过一过纵乐不规的生活。要按习俗来训练他。他应该什么事都做得来,而不应只喜欢做好事。卡利斯提尼斯[56]因不愿和主子亚历山大一起狂饮而失宠,对他的做法,连哲学家也不敢恭维。我们的孩子要和君王一起欢笑嬉戏,一起寻欢作乐。我希望即使在纵乐时,他也要精力充沛,泼辣果断,比他的同伴略胜一筹。如果他停止做坏事,那不是因为他没有精力或不擅长,而是自己不想做。“不想做坏事和不会做之间有霄壤之别[57]。”
我想向一位贵族表示敬意。他在法国循规蹈矩,一点也不放荡,我问他,当他被国王派往德国,面对善饮的德国人,曾几次出于公务需要而喝得酩酊大醉过?他回答我说他入乡随俗,喝醉过三次,还一一作了叙述。有些人没有这种本事,在与德国人打交道时困难重重。我常常不胜钦佩地注意到,亚西比德[58]有卓越的本领,善于随遇而安,适应各种习俗,不怕伤害自己的身体:时而比波斯人还要奢华侈糜,时而比斯巴达人还要刻苦朴素;在爱奥尼亚[59]时,他纸醉金迷,荒淫无度,在斯巴达时淡食粗衣,改变了自己的习惯:
在阿里斯蒂普看来,
任何衣着、状况、命运都是美好的[60]。
——贺拉斯
我也想这样培养我的学生,
如果他穿好穿坏都潇洒自如,
穿破的不急不躁,
穿好的适得其所,
我会对他不胜赞叹[61]。
——贺拉斯
这就是我的忠告。付诸实践的人比只知不做的人受益更多。明白了就会听进去;听进去了也就会明白。
在柏拉图的对话中,有一个人说:“但愿哲学不是学习很多东西,不是探讨艺术。”
生活的艺术是所有艺术中最首要的,
学会这一艺术要通过生活而非学习[62]。
——西塞罗
弗里阿斯的君主莱昂问赫拉克利德斯·本都库斯[63]从事什么学科和艺术,后者回答:“我对任何学科和艺术一窍不通,但我是哲学家。”
有人指责第欧根尼[64]不懂哲学却干预哲学,他说:“不懂则干预得更好。”
赫格西亚斯[65]请第欧根尼给他读一本书,后者回答:“您真逗,您选了真实而自然的不是画出来的无花果,那您为什么不选自然而真实的不是写出来的书呢?”
孩子学到知识后,重要的不是口头上说,而是行动上做。应在行动中复习学过的东西。我们将观察他行动是否小心谨慎,行为是否善良公正,言语是否优雅和有见地,生病时是否刚强,游戏时是否谦虚,享乐时是否节制,鱼、肉、酒、水的口味上是否讲究,理财上是否井井有序:
把学问当作生活的准则,而非炫耀的目标,
善于听从自己,服从自己的原则[66]。
——西塞罗
我们的人生是我们言语的一面真实的镜子。
有人问泽克斯达姆斯,斯巴达人为何不把授勋敕令记录在案让年轻人阅读,他回答说:“因为他们要让年轻人习惯于行动,而不是说话。”等我们这个孩子到了十五六岁,您就把他和学堂里爱炫耀拉丁文的学生比一比:那些学生花了同样多的时间只学习讲话!世界上尽是喋喋不休的废话,我从没见过有人说话比应该说的少,而我们的半辈子都是在说话中虚掷年华。我们被迫用四五年时间听别人念单词,把它们拼凑成句;再用同样多的时间学写大篇文章,把文章均匀地分成四五个部分;至少还要用五年时间,学会把词迅速排列组合进行诡辩。这种事,还是让以此为职业的人来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