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索林(第2/5页)

忽然,在夜静中,我听到犬吠了。在我前面有几级石阶,石阶上安置着一个柱子。这是一个古老的绞架。再远一些,出现一个大的建筑物。我到了爱斯基维阿司了。道路上很荒凉,狭窄的路的两侧是两排墙,向远处延伸着,宽大的屋檐把门户遮得黑乎乎的。一群孩子在远处的歌声传到我耳边。客栈在哪里呢?如何去找它呢?几个夜行的好乡民——这时已经十点钟了——做了指导一个哲学家的好事。我敲着门:“砰,砰。”于是,简短地解释了几句后,我便在一间白色的过厅里,坐在一个窄窄的松木凳子上,简单地——这就是塞万提斯当时谈话所用的简单——和客栈老板谈着话了。在一个闪光发亮的柜台上,在一架餐具厨上,排列着许多坛子和瓶子,上面写着“盎加尔纳雄”,“公苏爱罗”,“贝特拉”,“加尔曼”,“安米利亚”,“罗沙黑阿”……这客栈同时也是一个酒店,而且,在爱斯基维阿司,和一个酒店老板不谈酒还谈什么呢?现在我已不是一个有两个,四个,六个金发或棕发的小孩的小资产阶级了,也不是一个在命运面前听天由命的小小的哲学家了,现在我是一个酒商了。在爱斯基维阿司,而且是和一个酒店老板在一起,假如不谈酒,你要我谈什么呢?客找老板对我说,伊拉德先生有的是好酒,可是他或许不肯出售。安德雷思员外拥有的酒更好,可是他可能要卖得很贵。那倒是真的,我不应当亲自去和他做交易,那位“有点小气的”安得雷思员外会看出我急于购买——那是一定的——而抬高他的价钱。最好是谈点别的事情,若无其事似的。……近处的钟低沉地敲了十一下。我拿了一盏灯,客栈老板把我一直领到房间里:那房间是在二楼,我们经过一个堆满了茜草的走廊才到了那里。我把灯放在桌子上,房间的墙是石灰粉刷的,门很宽大,有着方形的和矩形的嵌木,一张松木的桌子放在床边。我开了窗,月光温柔地照亮邻家的屋顶和遥远的田野,远处,近处,狗在悲鸣着,狂吠着;一只枭鸟时断时续地叫着……

钟声把我惊醒了。那是三口钟的声音,两口发出响亮的“铛,铛”的声音,那第三口,好像是深思着,担心着,伴唱着一支悠长的、温柔的、忧郁的曲子。塞万提斯每天在他的睡眠中,像我现在一样,是听到这种悦耳的钟声的。天还没有亮,晨光还没有从门罅里和窗缝里透进来。我重新睡下去。接着,那同样的响亮与柔和交织着的钟声把我惊醒了,朝阳的光现在把光纹和光点画在门板上。鸽子在屋顶上鸣着,小步地走着;瓦雀发狂地噪着;乌鸦在远处叫着,……田野是绿色的,在远处,当我开了窗子的时候,我看见了一座白色的耀眼的房子,在平原的极处。附近,在左方有一所老旧的住宅,曼加特有的总是关着大门的住宅之一,显露着它那木料已经有裂缝、神秘而不可捉摸的三个旧露台。

我出了房间走到走廊上;然后我走下那狭窄的扶梯,在院子里停留了一会儿。这个客栈是一所破落的砖屋,它座落在罗沙黑奥街上,在阿弗玛丽亚街的角上,这两条街完全是西班牙风格的。在这所房子里或许曾经住过一个可怕的西班牙小贵族,露台也是关闭着,而正梁也是歪斜而黝黑。一个鸽笼高立在那角上的屋顶上,上面写着这客栈的名字“楼仓”。在这所房子里或许住过一个可怕的西班牙小贵族。爱斯基维阿司是一个有贵族和尚武的传统的地主。你只要去翻看那菲力波二世下令编纂的、未刊行的《风土记》就可以知道。爱斯基维阿司——在一千五百七十年,塞万提斯结婚前八年,教务会回答国王说——爱斯基维阿司有二百五十个居民,其中有三十七个世袭的小贵族。这些小贵族的名字是皮伐莱思,色拉若莱思——塞万提斯的丈人的名字;阿伐洛思,美霞思,奥尔道涅思,巴洛索思,巴拉确思,塞万提斯的岳母的名字;加里阿若思——《出名的厨婢》中的一个主人公的名字;阿尔冈道涅思,古艾伐拉思,伏时美第阿诺思,季哈达思,和勇敢的阿龙梭先生。他们还说:“在文学方面,爱斯基维阿司没有可注意的人物;可是在军界中,却有许多的军佐、旗手,和有价值的人物。”那里,你可以列数他们的名字:“死于阿尔加拉·德·培那拉斯的摩尔人所杀的”贝特罗·阿拿尔特军佐,巴里安多思军佐,海尔囊·美夏军佐,约翰·德·索拉若尔军佐,贝特罗·特·曼多若旗手;这是你所知道的,他是“占领高拉达时第一个插上旗帜的人,因而夏尔·甘赏了他一百五十杜加”。居民在他们的记载上这样结束:“同时,从前有许多为国王服役的军人,现在还有几个人是在弗兰德和约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