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多

1899—1946

闻一多,中国现代著名诗人、学者。原名闻家骅,又名闻多、闻亦多,字友三,亦字友山。笔名亦多、一多、夕夕、友三。湖北浠水人。早年就读于两湖师范学校附属高等小学、北京清华学校。1922年赴美国留学,攻美术,同时创作爱国思乡诗歌。1925年回国,任北京艺术专科学校教务长。1927年去武汉国民革命军政治部工作,同年任南京国立第四中山大学外文系主任。1928年参加新月社,和徐志摩等创办《新月》杂志,后任武汉大学、青岛大学文学院院长兼中文系主任,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抗战期间任西南联合大学教授。1944年加入中国民主同盟,1946年7月15日在李公朴先生遇难报告会上发表讲演,谴责国民党当局,当晚被国民党特务杀害。著有诗集 《红烛》、《死水》及多篇古典文学研究文章等。

庄 子

“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养生主》

庄子名周,宋之蒙人。(今河南商邱县东北)。宋在战国时属魏,魏都大梁,因又称梁。《史记》说他与梁惠王齐宣王同时。《庄子》《田子方》《徐无鬼》两篇于魏文侯武侯称谥,而《则阳》篇《秋水》篇径称惠王的名字,又称公子,《山木》篇又称为王,《养生主》称文惠君,看来他大概生于魏武侯末叶,现在姑且定为周烈王元年(前三七五。)他的卒年,马叙伦定为赧王二十年(前二九五),大致是不错的。

与他同时代的惠施只管被梁王称为“仲父”,齐国的稷下先生们只管“皆列第为上大夫,”荀卿只管“三为祭酒,”吕不韦的门下只管“珠履者三千人,”——庄周只管穷困了一生,寂寞了一生,《庄子 ·外物》篇说他“家贫,故往贷粟于监河侯”,《山木》篇说他“衣大布而補之,正冠系履而过魏王。”这两件故事是否寓言,不得而知,然而拿这里所反映的一副穷措大的写照,加在庄周身上,决不冤枉他。我们知道一个人稍有点才智,在当时,要交结王侯,赚些名声利禄,是极平常的事。《史记》称庄子“其学无所不窥,”又说他“善属书离辞,指事类情,用剽剥儒墨,虽当世宿学不能自解免也。”庄子的博学和才辩并不弱似何人,当时也不是没人请教他,无奈他脾气太古怪,不会和他们混,不愿和他们混。据说楚威王遣过两位大夫来聘他为相,他发一大篇议论,吩咐他们走了。《史记》又说他做过一晌漆园吏,那多半是为糊口计。吏的职分真是小得可怜,谈不上仕宦,可是也有个好处——不致妨害人的身分,剥夺人的自由。庄子一辈子只是不肯作事,大概当一个小吏,在庄子,是让步到最高限度了。依据他自己的学说,做事是不应当的,还不只是一个人肯不肯的问题。但我想那是愤激的遁辞。他的实心话不业已对楚王的使者讲过吗?

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养食之数岁,衣以文绣,以入太庙,当是之时,虽欲为孤豚,可得乎?

又有一次宋国有个曹商,为宋王出使到秦国,初去时,得了几乘车的俸禄,秦王高兴了,加到百乘。这人回来,碰见庄子,大夸他的本领,你猜庄子怎样回答他?

秦王有病,召医。破痈溃痤者得车一乘,舐痔者得车五乘,所治愈下,得车愈多。子岂治其痔邪?何车之多也?子行矣!

话是太挖苦了,可是当时宦途的风气也就可想而知。在那种情况之下,即使庄子想要做事,叫他如何做去!

我们根据现存的《庄子》三十三篇中比较可靠的一部分,考察他的行踪,知道他到过楚国一次,在齐国待过一晌,此外似乎在家乡的时候多。和他接谈过的也十有八九是本国人。《田子方》篇见鲁哀公的话,毫无问题是寓言;《说剑》是一篇赝作,因此见赵文王的事更靠不住。倒是“庄子钓于濮水,”“庄子与惠子游于豪梁之上,”“庄子游乎雕陵之樊,”“庄子行于山中……出于山,舍于故人之家”——这一类的记载比较合于庄周的身分,所以我们至少可以从这里猜出他的生活的一个大致。他大概是《刻意》篇所谓“就薮泽,处闲旷,钓鱼闲处,无为而已矣”的一种人。我们不能想像庄子那人,朱门大厦中会常常有他的足迹,尽管时代的风气是那样的,风气干庄周什么事?况且王侯们也未必十分热心要见庄周。凭白的叫他挖苦一顿做什么!太史公不是明讲了“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吗?

惠子屡次攻击庄子“无用。”那真是全不懂庄子而又懂透了庄子。庄子诚然是无用,但是他要“用”做什么?

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