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洪水:多买药少买点棺材(第3/6页)

就在我准备第二天早上《东方时空》如何报道分洪的时候,突然接到台里通知:火速准备,一会儿如果分洪,中央电视台准备进行五个小时的现场直播,你来出任主持人。

接到这个突然的命令,离可能直播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不过近一段时间来,我每天采访的都是和大水有关的内容,加上刚刚采访完钮茂生部长,因此心里比较有底,特殊情况下,反倒没有任何直播前的紧张。

我们准备直播时请一位专家进演播室,大家一致意见,还是请长江三峡大江截流参加直播的专家陶景良。电话打过去,老陶一口答应,我火速把他接到台里,老陶在家里已备好大量资料带了过来。没想到,三峡截流后我们分别,这次又因分洪而聚合。

方案很快拿出,直播准备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用这么短的时间进行这么大规模的直播,中央电视台历史上找不到先例,国际电视史上怕也不多。

只等待是否分洪的最后决定了。

等待中还有一个小插曲,分洪区的代表正好出席了台里的赈灾晚会,晚会结束后,敬一丹发现了他们,就把他们请进了我们的节目,他们的手中捧着装满泥土的罐子,激动地说:“这里是我们最后的泥土。”一句话说得我们百感交集,悲壮的气氛被进一步强化。

还是在不安中等待,走廊里遇见李东生副台长,他问我:“怎么样?”“没问题。”我们擦肩而过,看得出来,作出直播决定之后,李台长心中的压力。

机房里,电脑上“前方记者 孙玉胜”的字幕已经打出,通过电话我们得知,前方的记者都已到位,到达危险的位置,只等直播的开始。CNN等国外媒体得知我们要直播的消息,也纷纷打进电话,要求提供信号。大水,不再只是中国的灾难。

赈灾晚会结束了,仍没有分洪与否的消息。是啊,这个决定太难下了。我们还是等待,为了准备直播,中央电视台这一夜的节目没有中断,破天荒地连续播出着。到了凌晨3点多,我们接到消息,暂不分洪,回家待命,有可能早晨的时候分洪,呼机手机都别关,接到指令立即来台。

我把老陶送回家后,自己也回了家,呼机和手机都放到枕边,等待,使得自己根本无法入睡,直到早上太阳升起,呼机和手机都很平静,这才昏昏地睡去。

而在这一夜,在长江的大堤上,抵抗洪水已不是土堤而是人堤,在这密不透风的人墙面前,太阳从宽阔的江面上升起。也许是畏于中国人不怕死的气势,洪水从这一天开始,慢慢减弱了锋芒,胜利离中国人越来越近了。

直播终于没有进行,我无法想象,一旦分洪令下达,那将是中国人记忆里怎样的五个小时直播,而那五个小时,我们又将在怎样的牵挂和不忍中度过。

一场可以留在电视史册中的直播终于在现实中消失,然而远方灾民的家园却保住了。分洪代表手中拿着的罐子,那其中的泥土不再是故乡最后的泥土。我们幸福和快乐地失去这次直播,并欣慰。然而8月16日到17日那十几个小时,在我们的抗洪记忆中再也无法抹去。

三十而立 立在松花江的江堤上

8月20日是我三十岁的生日,其实在平时,我很少过生日,印象中就是在1985年过了一次比较正式的生日,因为那一年的8月19日我接到了北京广播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与其说是第二天过了个生日,不如说是家人想庆贺一下我考上了大学。而在大学期间,虽然宿舍里平时谁过生日,我都会格外地张罗,但是我的生日正好是在暑假,难得同学相聚,一次次也就随意地过去。

可能是三十岁生日有些特别,因此哥哥嫂子和侄儿也都到北京来过暑假,加上早已在北京的妈妈,大家都希望能给我过一个全家团聚的生日。

在松花江的大堤上采访严防死守的解放军军官,在这一次大水中,有一个细节我们是该记住的,用人堤和精神大堤战胜洪水的解放军们,大多是十八九岁的孩子。

但在大水面前,一切都得改变,似乎有预感,8月19日我抽空陪哥哥嫂子侄儿玩了整整一天,晚上把他们送进电影院,自己留在家里。果然接到了时间主任的电话,告诉我,前线需要主持人,希望尽早打点行装,明天就出发到黑龙江。

当时评论部的主持人方宏进已经在长江大堤上,我当然也希望能赶到第一线,黑龙江又是我出生时的故乡,自然责无旁贷。

8月20日晚上,我和同事赶赴机场,向哈尔滨进发。

机场里的情景很有趣,在办手续时,去哈尔滨的人很少,同事和我打趣:现在人们都从灾区往外跑,可能只有记者往里去。大家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