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洪水:多买药少买点棺材(第2/6页)

这样的报道方式让前方的记者吃了很多苦,他们白天要拍摄,晚上要报道,休息的时间自然减少,加上每次报道都在大堤上,气候条件恶劣,受的苦我们在后方是难以想象的,但是却从没有人抱怨。只是有一位记者曾在报道之后在电话里笑着对我说:“刚才由于现场报道无法分神,蚊子都快把我给吃了。”他像说笑话一样把这件事轻描淡写地忽略过去,让我感叹不已,我在后方而他们在前方,自己忽然有一种当逃兵的感觉。

紧张的一周一闪就过去了,这一个星期的各种媒介上,水情、水势、抗洪的场面占据了绝对的分量。此次洪水之猛,终于在国人心中留下深深印记。由于媒介的全面介入,中国南北大抗洪成为1998年夏季的中国景观。

由于CCTV新闻中心主任孙玉胜都已经奔赴前线,我们《东方时空》节目改版计划自然在洪水中泡汤,不过已经没有人顾得上这些了。

8月16日 抗洪中最关键的一天

8月16日是星期天,但在洪水面前,很多人在这一天却比平常的日子还要忙碌。

至少在水利部的防汛指挥部里,气氛就异常地紧张。

这一天下午,我们去水利部采访当时的水利部长钮茂生。

几年前,我曾采访过当时的林业部长徐有芳,他对我说:“在中国,林业部长和水利部长是风险最大的位置。水火往往无情,每当灾难降临的时候,这两个部长的日子难过极了,就是在平时都能感觉到一支利剑高悬在头上。”

因此在采访的路上,我就在想:大水在中国南北蔓延,钮茂生部长该过着怎样没白天没黑夜的日子?可以想象:几天没在电视新闻上看见钮茂生,老百姓都会有着诸多的议论,作为当事人,钮部长更是压力巨大吧?

洪水到来以后,钮茂生部长早已不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办公,我见到他时,他正在一个巨大的会议室里和部下分析水情。由于会议室里挂着一个大投影地图,因此屋里的窗帘都紧闭着,空气因此有些凝固。

采访中我们得知,钮部长在这一天正处在等待时分。当时中国最高层的领导正在讨论是否于8月16日深夜或8月17日凌晨实施分洪方案,这是决定中国1998抗洪前途最关键的几个小时。

水位已经到了危险的临界点,这个临界点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的警戒水位和原定的分洪水位。但定夺是否分洪可是非同小可。它早已不是技术问题不是水利问题,而是一个巨大的政治问题,几乎可以说是摆在本届政府面前的一个艰难课题。不分洪,继续严防死守,如果天公不作美加上人力的极限被突破,那会不会导致可怕的后果,最后落下一个不尊重科学的评价?可如果分洪,分洪区里的人员如何尽快疏散完毕?损失该有多大?后果又会怎样?分洪能够解决所有的问题吗?

钮茂生和他的部下当然知道定夺的艰难,他们也知道这是中国面对洪水最艰难的几个小时。这个时候的他们已经如同军人,就等着高层的一声军令,是分洪还是不分洪,都会马上布置相应的下一步方案。

钮茂生的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也因此在我采访刚开始的时候,提到解放军的严防死守,部长的眼泪就下来了。在他的眼泪中我能感受到一种强大的情感冲突:“那都是十八九岁的孩子啊!”

其实,在洪水到来的这段日子里,钮茂生的身体并不给劲,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不是时候地犯了,他是用一个厚厚的护腰在坚持工作,连江总书记都关注着他的腰,替他找医生,因为在这个时候,对钮茂生来说,腰折了,也得站在第一线。

采访结束,我们离开,钮茂生和他的部下们继续分析和等待。我们有一个摄像留下跟踪拍摄,后来他告诉我们,这一间办公室里的人们都是一夜无眠。

刚刚离开水利部,我就接到节目组的呼叫,由于今晚有可能分洪,让我回台里火速制作明早的《东方时空》节目。

当我回到台里,已是傍晚时分,台里的气氛并不比水利部轻松多少,大家嘴里谈的都是水。而巧合的是,就在当晚,CCTV要直播大型赈灾晚会《我们万众一心》。可能要分洪的消息传来,参加演出的人们心情与往日都有所不同,台领导和导演组也商定好,如果晚会播出的时候传来分洪的消息,大家就一起高唱临时排练的《团结就是力量》。

我们是在办公室里一边讨论第二天早上的节目一边收看直播晚会,一笔又一笔的捐赠在屏幕上报出来,国人在大水面前空前的慷慨和团结。

而在抗洪前线,这一天也有着生死存亡的味道,分洪区的人几天前就已经强行撤出分洪区,但里面是否空无一人,人们的心中没底,为分洪做准备的炸药都已经在堤上埋好。如果分洪命令一下,几里长堤就将片刻被炸开,洪水将在分洪区内泛滥,没人敢想那将是怎样的场面。而在这一天,记者的日子更加难过,他们都在第一线,我的同事张恒就在离炸药不远的地方,准备报道分洪的情况,其他的记者也都在很危险的地段,等待决定长江大堤命运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