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第3/16页)

海子曾在《现代诗内部交流资料》上发表的《亚洲铜》一诗旁边写过几句凌乱的注释,从这些注释里我们可以知道,“亚洲铜”指的是像铜一样的黄土地,而海子的老家盛产铜矿,由此我们知道,《亚洲铜》写的是对故乡黄土地的赞美与依恋。理解了这一点,全诗的疑难之处就迎刃而解了。而在这首诗的旁边,海子专门用书名号括着了“《土地》”二字,莫非长诗《土地》在这个时候已经初具雏形了?

我还发现,这首诗的最初发表的部分词句和现在经过整理的《海子诗全集》等有细微的区别,比如第二句“我也将死在这里”,原文为“我也会死在这里”;“它是屈原遗落在沙滩上的白鞋子”一句,现在有版本“它们是屈原遗落在沙滩上的白鞋子”;“穿上它吧”一句,有的版本则是“穿上它们吧”;“我们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现在有的版本写成“我们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作月亮”。不知道是后来发表时编者还是出版社编辑修改的,或者是海子自己修改的。海子的很多诗歌都如此,在字词上都有所差别,因此西川在《海子诗全编》和《海子诗全集》的“编后记”中专门指出:“海子时常有一诗数稿的情况。”

1985年,海子开始了他的初恋,对方是一个内蒙古女孩,海子一生中最爱的就是这个女孩,海子所写的情诗中,绝大多数与她有关。1986年春节,查曙明看到过海子写给这个女孩的情书,“哥哥像任何一个陷入初恋的年轻人一样,与女友约定时间,一起为他们的爱情祈祷”。

1986年暑假,海子从北京出发,经过四川去西藏,在一座寺庙,海子看到一个喇嘛用刀划开自己的肚子,然后又把裂缝合拢,整个过程没有流下一滴血。这一神奇的现象让海子震惊,回来后,海子写了一首《云朵》,开头两句是:“西藏村庄/神秘的村庄”。

为了改善生活环境,1987年,海子跟父亲提出想辞掉教职,跟北大的同学一起去海南办报纸,但这一提议遭到了查正全的坚决反对,并被查正全狠狠地骂了一顿。22年后,面对来访的记者,查振全仍对当初自己反对儿子辞职而懊悔:“现在想想不如让他去,也许他现在还活着。”

1988年夏天,海子开始了他的第二次西藏之旅,火车经过青海省德令哈市时,海子默默地记住了这个名字。很快,“德令哈”出现在海子的诗歌中。这首名为《日记》的短诗,已经成为今天流传最广的海子作品之一: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他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这首诗的名气有多大?后来,西川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有人知道德令哈,是因为读了海子的‘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只是不知道这里的“姐姐”,写的是那个内蒙古女孩还是另有其人?

从这首诗也可以看出,虽然西川与海子是多年好友,而且时常交流,但他们的诗歌风格几乎没有交叉。海子飘逸、热烈,有飞蛾扑火般的激情;西川则相对冷静、节制,如智者般淳厚。倒是骆一禾的短诗与海子的追求较为接近,从总体而言,骆一禾的诗歌佳作数量不如海子和西川,但骆一禾作品中的稳重和淳厚似乎也为他的两个挚友所不及。

这一次去西藏,海子背回了两块重达二十公斤喇嘛教石头浮雕。海子死后,这两块石雕作为海子的遗物被托运回老家,镶嵌在他的坟墓上。

据《中国新闻周刊》载,从西藏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海子都十分兴奋,曾向一位同事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的西藏之行,“他说到自己没带多少钱,是蹭火车回来的”。而那个时候,海子已经不能继续教他最开始教的美学,而是改教马克思主义哲学课,显然,他并不喜欢这门课程。一个学生在回忆文章里写道:“在第一节课,他聊了不少佛教的内容,还有他去西藏的见闻,其中有:一个喇嘛当众用利刃切开自己的腹部,整理肠子肚子后又把切开的部分合上,整个过程一滴血也没流。他说他道家的小周天练通了——就是从脑顶到尾骨,再从尾骨到后脑的一个逆时针的一个管道,练通了的人就可以在这个管道里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