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创作年代(第5/15页)
天晓得我有多么喜欢亨利·德·雷尼耶的花园。那也许是我熟悉的第一个花园;过去的每一年都会增加我对它的爱慕,我有好几次回到那里探访,这样的机会我从不错过,无论是去德·阿梅柯先生205和德·欧特勒尔先生家,还是去德·泰尔米亚纳公主家,更多是去美人桥,而且从来没有把我的朝拜终点放在弗雷内家。我从雨蒙蒙的天空中远离花园的地方分辨出草场洼地上的尖形小塔,略微感受到德·彼特比兹先生的震颤,当德·奥利奥库先生向他描述这些小塔时,他就是这种感觉。然而,对于德·雷尼耶先生来说,也许只有德·内隆德夫人和德·内里夫人家除外,那些花园的美不是纯粹的自然美;
从朱莉的人鱼海神使者到那喀索斯的扶梯,到处可以欣赏到雕塑杰作,构造精巧的建筑和水利;就连沉浸在水中氧化的鱼也有一种弥足珍贵的美,还有那些花朵,最令我动容的是纵横交错的小径上四处可见,栽种在“标有药学标志和图案、带着蛇形把柄的陶钵之中”的各种珍稀罕见的花卉本身。
相反,弗朗西斯·雅姆的神圣花园初看之下更加接近自然,总而言之,那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天堂花园,因为诗人本人告诉我们说,这个花园就在天堂里,恰似人世间的花园那样真切:就在同一个地方,不远处的蓝色铁牌上写着:“卡斯泰蒂—巴朗桑,五公里”,周围的草原上,“珐琅镶嵌在蓝宝石般的湖泊之中,四周簇拥着比利牛斯山的湛蓝冰川,”遍地都是常见的百合花、石榴树、甘蓝,还有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钟爱的两只灰色小猫以及这棵月桂树,孩子们会在圣枝主日206那天前来折一条月桂树枝,将橘子、糖衣杏仁、纸花和鸟状的香料糕饼串挂在这根树枝上。然而,对于诗人来说,花卉的美在这里似乎总是远远不够的。他又为此增添了《圣经》中曾经出现过、而且是上帝所钟爱的那种庄严神圣。他也学过植物学。他播种酢浆草是为了研究植物的睡眠,很快他又从植物学转向神谱、星象学、世界体系,而且是出于非常简单的动机,就像他的那个让·德·拉封丹老头那样:
上帝的创造完美无缺;从不寻求实证,
在蝴蝶身上我见到了晨曦207。
多亏让·博尼先生的保荐,我终于有一天得以见识克洛德·莫奈的花园,我对此深有感触,我在这个花园中看到的色调和色彩多于花卉,它更像是一个善于运用色彩的画家的花园而不是花匠的古色古香的花园,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花卉的整体布置并不完全是纯天然的那种,因为播种花卉时就考虑到不让它们同时开放,好让不同颜色的花卉和谐地搭配成一望无际的蓝色或粉红色的景象,画家的这种强烈的表现意图从某种程度上埋没了不属于色彩的一切。地面上的花卉,还有水中的花卉,大师在气势恢宏的画布上描绘的这些温馨的睡莲,这个花园(那是比绘画原型更加真实的艺术移植,因为绘画展现的是大画家眼里灵动闪耀的大自然)犹如一幅原始的生动草图,至少那块美妙无比的调色板已经调配好了,和谐的色调各就其位。
正如我们所见,德·诺阿耶夫人的花园全然不同。爱默生的这篇绝妙的颂词仿佛就是为她而作的(相形之下,惠斯勒的《十点钟》似乎既是一种自相矛盾的悖论,同时又是能够自圆其说的反调):“为什么一位业余艺术爱好者会找到诗人那里,请教如何欣赏一条瀑布或一片金色的云彩,难道他无法睁开自己的眼睛,看不见这样的绚丽和美雅吗?既然事物本来就注定要在混乱的前沿播种美的玫瑰,从遍地闪烁的火花中仅仅选择其中的一朵又是多么徒劳。噢,诗人,水里、地面、空中的真正主宰,即使你穿越整个宇宙,你也无法找到任何缺乏诗意和缺乏美的东西。”德·诺阿耶夫人很早就觉察到她对诗的狂热和敏感,她把这种能力运用于各种事物。她丝毫没有从中辨识这种能力,只是天真地称之为宇宙的壮丽辉煌。现如今,《眼花缭乱》就标志着向更加深刻的主观主义发展的这个时期,她在尚未得到运用的某种多余的爱情中倾注了自己的直觉,终有一天她会在自己的心中找到这种爱情。她说道,整个世界让她“眼花缭乱”,而她却将世界洒向她的光明火花逐一归还。因为她心里明白,思想没有在宇宙中失落,而宇宙却在思想中得到了再现。她对太阳说:“我的心就是一座花园,您就是这花园中的玫瑰。”她知道,封存在她内心的时空中的那种深刻的观念不再屈服于时空的专制束缚,不会就此罢休:
这样的冲动不会突然停息。
我对您的柔情会超越我的有生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