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从诺拉到博祖姆(第11/14页)

今天上午,天空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明净、最晴朗的。空气轻盈,阳光四射;从天的一边到另一边,灿烂炫目,铺展开来。估计巴布阿海拔近1100米。昨夜几乎算得上冷了。拉巴布快中午时到的,太疲劳了,没能接受我们的邀请共进午餐。他要了结一些紧迫事务,主持公道之后才能吃饭——也许就根本不吃了。我们决定三点左右再去见他,并带着越来越难受的阿杜姆。这可怜的男孩睡不着觉,连躺着都不行,几乎整宿就在“客来夸”上蜷缩着身子。拉巴布学过医,我焦急地等着他提些建议,或许还能采取治疗。他告诉我们,他得刺破脓包,将纱布条放进伤口引流脓血。阿杜姆不肯让人抬,硬是自己挨着走到不远处的司令宅邸。让他脱衣服时,他好像特别窘迫。我开始还以为他是怕难为情。唉,短裤脱下后露出大腿根上一大堆化脓的大包。从阿杜姆一开始的迟疑,拉巴布便已明白究竟,因此他又是冷笑又是对阿杜姆大加挖苦。那不是一般的淋巴结炎,而是性病,必须采取不同的治疗。另外,那些脓包也快破了,拉巴布首先也只是用热水敷。他开着玩笑询问病因。原来是在经过克朗佩尔堡时,这可怜的男孩被传染上了,离现在刚好四十天,就是那个对我们始终是个谜的狂欢之夜。真是惨不忍睹,这漂亮的身躯,还那么年轻,线条那么纯净,却被那些丑陋的伤疤完全玷污、破坏、糟蹋了。拉巴布倒是声称土著知道某些草能根治梅毒。他还说,梅毒在他们这里根本不像在欧洲那么严重。他觉得没见过哪个当地人幸免于此病,也没见过谁死于此病。

巴布阿 十一月二十八日

仍是同样碧蓝的晴空。我们又带阿杜姆到拉巴布处。昨夜脓包破了,让病人的痛苦大为减轻,终于能睡着了。他躺在席子上,我握着他的手,拉巴布按压肿块,挤出一大堆多得难以置信的脓。病人痛得蜷缩起来,而把蘸了碘酒的纱布条深深插入脓疮里时,病人痛得就更厉害了。

休息和阅读的一天。感觉头脑似天空一样清新澄澈。四点左右,逃跑的桑巴骑马来了,另一个骑马的人跟随着他。他知道等待他的是监禁。但他也知道已经下发四张逮捕证通缉他,他无处可逃了。他身着亮闪闪的类似锁子甲的东西,由许多穿透的五十生丁的硬币直接缝在一种黑色紧身上衣上做成。他纵马疾驰,长矛举在前面,向我们冲过来,非常英俊、高贵,甚至还有点凶悍。然后,当拉巴布出现时,他下了马。拉巴布非常庄重、威严,像大法官一样,抬起手,落下来,当胸轻轻推了桑巴一下,将他交给两名卫兵押送他去监狱。桑巴虽然伏法,走向监狱,却将他们甩在后面几米远。他被指控并认定犯有一大堆罪行,贩卖奴隶,谋杀和暴行,窝藏武器、弹药,等等。在场的村民看着他走远,没有一声抗议,连惊讶的表示都没有。发生的一切尽在预料之中。不过,晚上又去村里时(白天酷热难当),村中基本上又住上人了。这村子很大,总能发现新聚居区、新茅舍群落,集中着十座、十二座、十五座或二十座茅屋——它们位于地面起伏的凹处,或者一开始被荆棘丛高大的禾本科植物遮住了。太阳,鲜红的火球,落到一层紫色的薄雾后面。随即一轮满月升上天空,开始皎皎发光。

十一月二十九日

黎明从巴布阿启程。新挑夫队伍分行李时便出现犹豫和争执。而且,还要准备一张吊床抬阿杜姆,他不能走路。我让马克去处理一行人的安排事宜,自己先出发了。我精神焕发,几乎整段路都步行,走在队伍前面。晴空万里。路没有清扫过,高草也没有像前面走过的一路那样被砍倒,方便我们通行。我也丝毫没想过草会成为障碍,因为路很宽(两米五至三米),但草太高了,弯下头来,将路完全覆住,影响走路;草上还积满露水,而我必须从这些草中间开出路来,不一会儿便浑身湿透了。接近一片洼地时就更糟了,路在繁茂的植物覆盖下消失不见了。

走了大约六个小时,我们来到一条横穿道路的小溪前。这回不像往常,小溪上面没有高大的树木成廊,而是暴露于太阳下。这条小溪既不格外清澈,也不太深,水量也不太大;但它在那么洁净、那么光滑的花岗岩石间欢腾跳跃,稍远处,溪上又有个小树丛为它遮阴,那是一棵矮树,它那般美妙地散发着芳香,我于是听从了水的劝诱。

自从岩石不时出现,景色变得明确、突出,地面起伏似乎更加分明。人烟稀少。将近十点,到冈布戈村,很贫困——村长很殷勤——未停留。一点过了之后,到洛克蒂,吃午饭。村子要迁址。已经可见新屋的骨架,尚未加房顶。新址离旧村几百米,旧村被施了魔法。无法夜里过纳纳河,尽管我们很想在月光下继续赶路;只能在迪巴停下。这是个贫苦的村子,宿营站更加寒酸,只能凑合了;让人用稻草把门洞掩上一部分,又让人烧毁了一个蚁巢,那群蚂蚁着实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