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温和的建议[1](第2/6页)

[3]或马维尔[4]。同样,也不能指望一位政治家会背诵杰拉尔德·曼利·霍普金斯或伊丽莎白·毕晓普[5]

这很愚蠢,也很危险。详细的理由之后再讲。此刻我只想说明,诗歌的传播不能依据市场标准,因为任何一种此类测算都会对潜在的读者估计不足。至于诗歌,市场调查的最终结果即便是借助计算机得出的,也依然纯粹是中世纪性质的。我们全都识字,因此,我们每个人都是潜在的诗歌读者。书籍的传播就是以这一假设为依据的,而不是什么令人恐惧的需求概念。因为在文化领域,并非需求创造供给,而是相反。你阅读但丁,是因为他写作了《神曲》,而不是因为你感觉到了对他的需求:这个人或是他的诗都是你无法变幻出来的。

应该更大规模地向公众提供诗歌。诗歌应该无处不在,就像环绕着我们的大自然,就像诗歌从中汲取过很多比喻的大自然;或者说,诗歌应该像加油站一样无处不在,如果不能像汽车这样多的话。书店不仅要设在大学校园或主要街道上,而且还应出现在装配厂的门口。我们视为经典的那些作品应该出版便宜的平装本,在超市里出售。这个国家毕竟是一个有大规模生产能力的国家,我不明白,那些用来生产汽车的方式为何不能用来生产诗集——诗集可以把你们带往更远的地方。是因为你们不想走得更远吗?有可能是的。但是,如果的确如此,这也只是因为你们没有交通工具,而不是因为我构想中的距离和目的地并不存在。

我想,即便对于一只同情的耳朵来说,这些话也会显得有些疯狂。不过事实并非如此;而且这建议还非常符合经济学。一本诗集印上两百五十万册,每册的定价比如说是两美元,它最终获得的收益会超过印数一万、定价二十美元的同一本书。你们当然有可能面临仓储难题,但此时你们便会被迫在全国范围内四处推销此书。此外,如果政府意识到建立你们自己的私人图书室之于你们的内心天职恰如商务午餐之于你们的外在天职一样重要,那么,政府或许会给那些阅读、写作或出版诗歌的人减税。主要的输家自然会是巴西的热带雨林。不过我相信,一棵树若是在成为一部诗集还是成为一沓备忘录这两种命运之间做选择,它是会选择前者的。

一本书能走得很远。文化领域的破釜沉舟并非一种可供选择的策略,而是一种必要,因为选择性的文化市场定位无论其目标何在,都注定会失败。因此,尽管对自己此刻所面对的听众并不了解,但我仍想提出这样一个建议,即在技术已不显得昂贵的当下显然已出现这样一个机会,有可能使这个国家步入经过启蒙的民主制。我还认为,应当尽早利用这一机会,在文字被视频取代之前。

我建议我们从诗歌开始,这并非仅仅因为这与我们文明的发展遥相呼应——歌先于故事——而且还因为诗歌的生产更为便宜。十来本书便能构成一个像样的开端。我认为,一位普通诗歌读者的书架上大约摆有三十到五十本不同作者的诗集。在每个美国家庭,摆下一多半这样的书只需一层书架,或是一只壁炉台——或是在最糟的情况下,一个窗台。十来本平装诗集的价格,即便在当下最多也只相当于一台电视机的四分之一。人们不读诗,其原因并不在于人们缺少对诗歌的渴求,而是因为没有能刺激这种渴求的可能性,亦即一书难求。

在我看来,书籍应该被送到千家万户的门口,就像电能,或者像英格兰的牛奶,书籍应被视为公用事业,它们的定价应是极低的。此外,诗歌还可以在药店出售(并不仅仅因为它们可以减少你们看心理医生的费用)。至少,一部美国诗歌选集应被放进每一家旅馆每一个房间的床头柜里,与《圣经》放在一起,《圣经》肯定不会排斥这位邻居,因为它并不曾排斥身边的电话簿。

这一切都可以做到,尤其是在这个国家。因为撇开其他事情不谈,美国诗歌是这个国家最伟大的遗产。有些事情旁观者看得更清。美国诗歌就是一例,而我就是这个旁观者。在大洋此岸近一个半世纪里创作出的诗歌,其数量会使任何一种文学的同类产品相形见绌,也胜过我们那迷惑了全世界的爵士乐和电影。我猜想,关于它的质量也可以说同样的话,因为这是一种渗透着个人责任感之精神的诗歌。对于美国诗歌而言,最为陌生的东西莫过于欧洲大陆的那些伟大特色,诸如牺牲者的感受及其剧烈摆动、热衷指责的手指头,语调高昂的语无伦次,以及普罗米修斯式的矫情和片面之词。当然,美国诗歌也有其缺点,即过多目光狭隘的愿景和累赘的神经质。但是,它们依然是淬炼心灵的绝好材料,而百分之一的传播方式却使这个民族丧失了一种不但能培养耐力、更能产生自豪的天然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