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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早晨,我在行李箱里翻来翻去,想找正式一点儿的衣服穿上,亲自会一会特雷曼诺和他的律师。伴随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总算把自己收拾好了。每天的这个时候,我会坐在餐桌前写作,裹着一件老气横秋的长羊毛衫,喝下早晨的第三杯茶。佩兰也有它的生活习惯,每当我安定下来准备写作,它就会从厨房的窗户跳进来,快步跑到客厅里来。这时的它身上沾着晨间的露珠,爪子上粘着地里的泥土,却不拘小节地跳到桌上来,还放肆地在我的键盘上踱步。恶作剧结束后,它会跳到壁炉前的旧扶手椅上,先把自己全身舔干净,然后才甜甜地睡上一觉。

今天,它看见我反常地站在门边,而不是坐在餐桌前时,似乎有点不悦。不过,它依旧灵活地跳上桌子,自顾自地在上面来回踱步,到处留下它肮脏的爪印。我伸长手去安抚它,小心地保护自己的衣服,不让它的毛粘上来。

“祝我好运吧。”我对它说,“我今天要为你的家而战。”

它“喵”地叫了一声,兀自朝壁炉跑去。真希望我也能像它那样泰然自若,可我只会磨蹭度日,假装自己不紧张。随着时间的逼近,我的紧张感却与日俱增,直到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眼看着见面时间就快到了,我的手机却毫无预警地发出了短信提示音。我猜应该是丽莎发来的,告诉我她在山上的路口等我。手机被我放在书柜边上,只有在那个特定的位置,才能接收到一点信号。清脆的提示音引起了佩兰的好奇,它矫捷地跳上书柜,好奇地嗅着手机。它的反应令我好生奇怪,印象中以前它从没对这声音好奇过。

“佩兰!”当它用爪子去抠手机时,我用警告性的语气对它说。

听到我的声音,它立刻停下动作,一只爪子停留在半空中,浅黄色的眼睛盯着我,眼里闪烁着狡猾的光。深思熟虑后,它缓缓地放下爪子,将手机轻轻推了出去。

“佩兰!”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却还是晚了一步。手机啪地摔在地板上,弹到书柜底下。

它瞧也不瞧气急败坏的我一眼,自顾自地舔起它那恶魔般的猫爪来,仿佛手机上有什么脏东西,玷污了它尊贵的爪子。我一边在心里把它骂得狗血淋头,一边蹲下身子往书柜底下看。这是一处被人遗忘的角落,书柜四角结满了蜘蛛网,地面上沉淀着厚厚一层灰尘,还有一小坨可疑的沙堆,不知从哪里来的,木虱和蜘蛛随处可见,我的手机就躺在最里面,靠近墙壁的地方。我趴在地板上,伸长手去捞手机,心里却在暗自垂泪。本想以干练整洁的形象出门示人,现在看来是化为泡影了。当我的手指无意中触破一张蜘蛛网时,我害怕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即便如此,我还是够不到手机,不得不借助火钩子,将它拨出来一点。

火钩子伸进去后似乎划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尖锐的擦刮声。那东西感觉上挺重的,但不可能是我的手机,手机的屏幕没有摔碎,甚至还在不停地闪烁,提醒我有未读短信。丽莎这会儿可能还在山上等着我……我抓紧时间又捣了几下,将那可疑的东西钩到我的手边,摸上去像是木头,我一把将它拉了出来。

除了手机以外,我还捞出来一个老旧的相框,表面的玻璃碎成了三段。相框背面是一块绒布,包着两块圆形的铜牌。这难道是奖牌吗?我在心里想道。除了绒布外,相框背面还垂着一条线,应该是某天突然断了,相框掉到书柜后面,却没有人注意到。我摸着落满灰尘的玻璃,背后的铜牌仿佛有磁性,吸引着我去触摸它们……

就在这时,地板上的手机嗡嗡地响起来,将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我猛地甩开手,现在的我有要事在身,不管铜牌里有什么秘密,都等我忙完以后再看吧。我将它们塞进抽屉里,就怕佩兰一时玩兴大发,把它们也给弄坏了。将它们放好后,我把满是灰尘的手机放进口袋里,抓起背包和外套就往外走。关上门的时候,我瞅了佩兰一眼,它正舒服地蜷缩在椅子里,朝我眨了下眼。如果我没眼花的话,它看上去挺得意的。

我用堪比竞走的速度爬上山,满头大汗地坐进车里,身上还沾满了灰尘。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样子,丽莎惊讶地问:“你刚刚干吗去了?在这紧要关头,我们可不想迟到,我是说真的。”

“对不起。佩兰它……算了,还是别提了。你好,米凯拉。”

坐在后座的米凯拉随意地点了下头,头也不抬起来看我一眼。她的四周散落着各种文件、档案和笔记本。她穿着一套令人不忍直视的红色正装,头上喷了过量的发胶,弄得头发硬邦邦的,像戴着一顶头盔。

“她正在找漏洞。”丽莎一边开车一边小声地对我说,“能让我们占优势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