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夏天(第2/3页)

这时安妮看上去不到四十岁,可埃莉掐指一算,发现她应该四十三四岁的样子。埃莉妈妈二十二岁时是安妮的老师。她们只差了六岁。

“大家都怎么样?”安妮问她,“你妈妈呢?”

“很好。”埃莉说。斯蒂芬最不喜欢这个词,他说这个词没有一丁点儿意义。埃莉还拿不准她该向安妮透露多少信息。

安妮点点头:“那你呢?你怎么样?”

埃莉想问问安妮知道多少自己的事情,她不知道妈妈告诉安妮多少,又保留了多少自己的情况。埃莉甚至想告诉安妮自己正在戒毒,就想看看安妮还会不会让她接近自己的宝贝。

“我很好。”埃莉回答。

“好的。”安妮说。

埃莉把自己的右胳膊伸出窗外。她伸直胳膊,上下摆动自己的手,她们下了高速路,直奔安妮家。去她妈妈家也走这个出口。

“你知道的,这次我会乖乖的。”埃莉冲着前方微笑着,“我是他们生命中最艰难的抗争。”她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压低了声音,眼睛向上一翻。

“嗯,”安妮说,“我当年也是。”

在安妮的婚礼上,埃莉穿着一条黄色的裙子,这是她和妈妈在布鲁克林家附近一个小店里买的。这条紧身裙样式简洁,只在腰间有亮黄色的线打褶折入。妈妈跟她说穿这件裙子很美,她自己也深信不疑。在试衣服的时候,埃莉看到身后的售货员阿姨在欣赏她,她洋洋自得,心花怒放。她的头发被简单地盘起,戴上了妈妈的珍珠耳坠。去婚礼的一路上,埃莉都感觉自己像个大人。本尼戴着一个蓝色领结,埃儿牵着他的手。妈妈就在她身边,为她骄傲,周围的人向她颔首微笑,然后又把目光投向她妈妈,埃儿享受这样的感觉。可后来,人们安静了下来,安妮从沙滩那边款款而来,她是那么完美,一点儿都不像新娘。她裙子的样式,埃莉从没在画报上见过,也没在以往的婚礼中有幸见识。安妮没有戴头纱。裙子上厚厚的肩带是编织而成的,领口打褶盖住胸部。裙身是无可挑剔的奶油色,上半身悬垂到腰部,朴实无华,唯一的装饰在裙子下摆,一直到膝盖上方的位置,薄如蝉翼的蕾丝层层叠叠,随着海风飘动。人们手搭凉棚挡住落日的余晖,脸上挂着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安妮。埃莉觉得自己仿佛成了透明人。

“你累了吗?”安妮问她,“饿吗?”

埃莉摇摇头。她一宿没睡,一直盯着她楼上的窗户外面,她渴望自由地行走,而不是被禁锢在家中。她原本不想让妈妈担心。这是她和他们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尽力做个好孩子。他们一起享用了一顿安静而简单的晚餐。晚餐吃的是意大利面,里面加了菠菜和香肠,她爸爸做的。饭后,她赖在沙发上,把脚放在妈妈的怀里。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她说。她妈妈正端着一本书,目不转睛地看着。本随意地在电视前面换着台。爸爸在月光下的花园里干活儿。妈妈摇摇头:“好吧,埃儿。”

埃莉想捧着自己的脸凑近妈妈,求她相信自己,她甚至想让约瑟在电话里证实她没有和迪伦在一起。可证明她的表现好过妈妈的期待,意义实在不大。她还有好多年来证明自己,做点儿什么都行。

爸妈都上床睡觉之后,她又和本尼蜷在一块待了一会儿。他和她无话可说。他们已经大了,不能再动手动脚;可她还是喜欢和他腻在一起。日出之前她离开了本尼的房间,飞快地穿上短裤、靴子和她妈妈的一件旧毛衣,她离开家时,谁都没有醒。她沿着第七大道南行,最后一次感受着这个城市晨起的味道。

下午还早的时候,她们到了安妮家,这里比埃莉妈妈的房子要小一点儿,前面的景观植物很繁茂,几乎遮住了房子。房子的外墙呈芥末黄色,屋顶是橘红色。车道旁就是玻璃幕墙阳光房。门上有闩,没有锁,房间里有一个硕大的沙发,两把椅子就把房间占得满满当当,天花板上方棕色的吊扇呼呼地转着。房间后面是一个磨砂玻璃门,上面有百叶窗。从这一侧只能看到屋内影影绰绰。

安妮冲那个门示意了一下:“那就当你的房间好了。”

埃莉看了看安妮,安妮又点点头,埃莉就进去了。这是一个单间,没有和房子连在一起。单间后面有一个小卫生间。床嵌到墙里,边上还有两层书架也嵌到了墙里。这边窗户上有一个壁挂空调,另一个窗户对着枝叶繁茂的后院。床边上有一个书桌,下面是抽屉。

“这里有点小,”安妮说,“但能给你些私人空间。”

床上铺的床盖,白底上是硕大的绿色和黄色花朵的图案;墙也涂成了黄色,是一种明亮但不怎么招摇的黄色,埃莉情不自禁地微笑着:“很好,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