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二(第4/6页)
“他从来没有跟我谈起过这件事,”拉祖米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可我从扎尔尼采娜太太本人的口中听到过一些,她也不是爱说话的人,我甚至听到了有点儿叫人奇怪的话……”
“那么您听到了什么话?”两个女人齐声问。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我只知道,这门婚事本来已经成功,只是因为新娘去世而告吹了,这使扎尔尼采娜夫人大失所望……除此以外,据说,女的甚至长得并不漂亮,我的意思是,据说,甚至长得很丑……而且还有病……而……而且性情古怪……但是看来也有优点。大概一定有些什么长处;要不然,就不能使人理解……也没有什么陪嫁;可是他并不计较陪嫁……这样的事简直难以判断。”
“我相信,她是个好姑娘,”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简短地说。
“上帝饶恕我吧,可我当时的确因为她亡故而感到高兴,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谁害了谁:是他害了她,还是她害了他?”普尔赫里雅·亚历山大罗夫娜推断说,接着她小心翼翼地、踌躇不决地、不断地望着杜尼雅,又打听昨天罗佳与卢仁争吵的情形,杜尼雅显然很不高兴。这件事显然最使她感到烦恼,甚至恐惧并战栗起来。拉祖米兴又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述说了一遍,这次却加上了自己的结论:说自己曾坦率地责备拉斯柯尔尼科夫故意侮辱彼得·彼得罗维奇,这次几乎没有因为他害病而加以原谅。
“他在害病以前就有这个打算,”拉祖米兴补充说。
“我也有这个想法,”普尔赫里雅·亚历山大罗夫娜悲痛地说。但是拉祖米兴这会儿这么小心地,甚至仿佛尊敬地谈到彼得·彼得罗维奇,使她十分惊讶。这也使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感到惊奇。
“那么这就是您对彼得·彼得罗维奇的看法吗?”普尔赫里雅·亚历山大罗夫娜不禁问。
“对令嫒的未婚夫,我不能有别的意见,”拉祖米兴坚决而热情地回答道。“我这样说并不是一种庸俗的客套,而是因为……因为……只是因为,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本人看中了这个人。如果说我昨天痛骂了他一顿,这是因为我昨天喝得烂醉了,而且还……神志不清;是的,神志不清,头脑糊涂了,丧失了理智,完全……所以今天我觉得很害臊!……”他涨红了脸,不说话了。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满脸绯红,但她没有打破沉默。自从他们谈起卢仁以后,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可是普尔赫里雅·亚历山大罗夫娜没有她的支持,显然拿不定主意。末了,她一边不断地打量女儿,一边支支吾吾地说,现在有个情况使她异常担忧。
“您要知道,德米特里·普罗柯菲依奇……”她开腔了。“杜涅奇卡,我要不要跟德米特里·普罗柯菲依奇十分坦率地谈一谈?”
“妈妈,这还用说嘛,”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鼓励地说。
“就是这么回事嘛,”她急忙说,仿佛由于允许她诉说自己的苦楚而卸下了肩上的重担似的。“今天大清早,我们接到了彼得·彼得罗维奇送来的一张便条,答复我们昨天送给他的我们已经到达的通知。您要知道,昨天他应该在车站上接我们,他曾经这样答应过的。他自己没有来,却差一个仆役带了这家旅馆的地址来接我们,给我们指点到这儿来的路,可是彼得·彼得罗维奇也叫他捎个口信,说他今天早晨要来这里看我们。可是今天早晨他又没有来,而送来了这张便条……最好您自己去看;信上有一点使我很担忧……您马上就会看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德米特里·普罗柯菲依奇,请您坦率地把您的意见告诉我吧!您最了解罗佳的性格,而且最能给我们出主意。我预先告诉您,杜涅奇卡立刻就作出了决定,可我,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要听听您的意见。”
拉祖米兴展开一张上面写着昨天的日期的便条;念了起来:普尔赫里雅·亚历山大罗夫娜夫人:兹有意外之事羁身,不克到车站迎迓,特派干练人员一名前来迎接。又因在枢密院有几件紧要公事亟待办理,并让夫人能同令郎,也让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能同伊兄聚首,明晨仆也不能前来晤面,准于明晚八点正趋前拜谒。仆不揣冒昧,附带提出一项恳切要求,必须声明,此乃是仆之坚决要求:吾辈会晤时,罗季昂·罗曼诺维奇不必参加,盖昨日仆去探望彼病时,彼对仆粗暴无礼,大肆污蔑;此外,仆要求夫人亲自对某一点作必要和详细说明,希望听取夫人解释。假如不顾仆之请求,竟然遇见罗季昂·罗曼诺维奇,仆只能立即退出,夫人必须对此负责,勿谓言之不预也。仆特具此函,盖恐发生此种情况:仆去探望罗季昂·罗曼诺维奇时,彼之病况十分严重,但两小时后霍然痊愈,因此能离开寓所前来探望夫人。仆曾目睹昨日彼在一被马踩死之醉汉家中,以殡葬为借口送给该醉鬼女儿,一不规矩女子,达二十五卢布之多,仆因此大为震惊,盖仆知悉此款夫人得来非易也。最后,请代为向令嫒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致意,也请求夫人接受仆之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