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二(第5/6页)
仆彼得·卢仁
“德米特里·普罗柯菲依奇,现在我怎么办呢?”普尔赫里雅·亚历山大罗夫娜说,她差点儿哭出来了。“我怎么能叫罗佳不来?昨天他坚决要求拒绝彼得·彼得罗维奇,而现在我们又奉命不让他来!要是他知道,准会特意来的……那时会闹出什么事来啊?”
“照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的主意办吧,”拉祖米兴马上沉静地回答道。
“咳,天哪!她说……谁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她没有对我说明她的用意!她说,最好,也就是说,不是最好,而是一定要叫罗佳也特地在今天晚上八点钟来,他们必须见见面……可我不愿给他看信,而想通过您,想个什么好办法,不让他来……因为他是很容易激动的……而且我一点也不知道,那个死了的酒鬼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女儿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把仅有的几个钱都送给了这个女儿……这些钱……”
“妈妈,这些钱你得来可不容易啊,”阿甫陀季雅·罗曼诺夫娜补充说。
“昨天他情绪极不正常,”拉祖米兴若有所思地说。“要是您能知道昨天他在酒馆里干了什么事就好了,虽然他做得不错……哼!昨天我们一块儿回家的时候,他确实对我谈起过一个什么死人和一个什么女子,可我一句话也没有听懂……其实我自己昨天也……”
“妈妈,我们最好一块儿上他那儿去。我可以向您保证,到了那儿,我们马上就会有办法的。我们也该走了——天哪!十点多啦!”她突然叫道,一边瞥了一下她那只闪闪发亮的珐琅面的金表,这只表是用一条很细的威尼斯链子挂在她的脖子上的,跟她的其他装束极不相称。“未婚夫的礼物”,拉祖米兴心里想。
“唉,该走啦!……该走啦,杜涅奇卡,该走啦!”普尔赫里雅·亚历山大罗夫娜焦急不安地忙乱起来。“他又会想,我们昨天受的气还没有消呢,所以这么久没有去看他。咳,天哪。”
她边说,边匆忙地披上披肩,戴上帽子;杜涅奇卡也穿戴起来。拉祖米兴发觉,她的手套既旧且破。但是服装上这种显著的寒酸相甚至使这两个妇女显出某种特殊的尊严,这是那些一贯穿得寒酸的人所常有的尊严。拉祖米兴尊敬地望着杜涅奇卡,并以护送她为荣。他暗自思忖道:“在狱中修补自己袜子的女王倒像个真正的女王,甚至要比在最豪华的庆祝典礼上或朝见时更像些。”
“天哪!”普尔赫里雅·亚历山大罗夫娜扬声叫道,“我哪里想得到竟会怕跟儿子,我亲爱的、亲爱的罗佳见面,我现在多么害怕啊!……德米特里·普罗柯菲依奇,我很害怕!”她怯生生地瞥了他一眼,补充说。
“妈妈,您别害怕,”杜尼雅边说,边吻她,“您还是相信他吧。我相信。”
“咳,天哪!我也相信,可我一夜没有合过眼呢,”这个可怜的女人叫道。
他们来到了街上。
“你要知道,杜涅奇卡,到早晨,我才稍微睡去,忽然梦见死去了的玛尔法·彼得罗夫娜……她全身素白……走到了我跟前,跟我握手,向我摇头,她的神气那么严厉,好像在责备我……这是好兆吗?咳,天哪!德米特里·普罗柯菲依奇,玛尔法·彼得罗夫娜已经死了,您还不知道吧!”
“是的,我不知道;玛尔法·彼得罗夫娜是谁?”
“她是暴死的!您要知道……”
“妈妈,以后谈吧,”杜尼雅插嘴说。“他还不知道玛尔法·彼得罗夫娜是谁呢。”
“哟,您不知道吗?可我以为,您已经全都知道了。请您原谅,德米特里·普罗柯菲依奇,这几天我简直成了糊涂虫。说真的,我把您敬为天神呢,所以我满以为,您已经全都知道了。我把您当作亲人看待……我说这样的话,您可别见怪。哎,天哪,您的右手怎样啦?弄伤了吗?”
“是的,弄伤了,”洋洋得意的拉祖米兴嘟哝说。
“我有时说话太直率了,所以杜尼雅常常纠正我的话……可是,天哪,他住的是一间什么样的屋子啊!他到底醒了吗?这个女人,他的女房东,把这样的地方当作房间?您听我说,您说他不喜欢表白自己的心意,那么也许是由于我的……那些弱点……我会使他讨厌吧?……德米特里·普罗柯菲依奇,您能不能教教我?我应该怎样对待他?您要知道,我简直一点办法也没有呢。”
“要是您看到他愁眉不展,您别向他多问,尤其是不要问他身体好不好:他会讨厌的。”
“哎,德米特里·普罗柯菲依奇,做娘的是多么痛苦啊!就是这条楼梯嘛……一条多么怕人的楼梯啊!”
“妈妈,您连脸也发白了,您可要镇定,我亲爱的妈妈,”杜尼雅说,一边向母亲做出亲热的样子。“他看见您,应当感到高兴,您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她补了一句,两眼炯炯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