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七(第8/9页)
“嘿……这个人也……他们为什么把我当作疯子?”
“他不是把你当作疯子。老兄,我似乎对你说了太多的废话……要知道,你只对这感兴趣,刚才他大为惊奇呢;现在他明白了,你为什么感兴趣,一切情况都弄清楚了……那时,这使你多么气愤呀,你因此又发病了……老兄,我有点儿醉了,天晓得,他有怎么个想法……我告诉你:他对精神病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你别介意……”
他们有半分钟工夫都不说话了。
“喂,拉祖米兴,”拉斯柯尔尼科夫终于开口了。“我要向你直说:刚才我在一个死人的家里,一个官吏死了……我把身边所有的钱都给了他的家属……刚才还有个人吻了我,假如我杀了人,也会……一句话,我在那儿还看见了另一个人……帽子上插了一根火红色的羽毛……不过,我又在说胡话了;我没有力气了,你扶住我……楼梯就在这边……” “你怎么啦?你怎么啦?”拉祖米兴发慌了,问道。
“头有点儿昏,不过这没有什么,倒是我心头很烦闷,烦闷得慌!仿佛那个女人……真的!你瞧,这是什么东西啊?你瞧!你瞧!”
“什么东西?”
“你怎么看不见啊?你可看见我屋子里有灯光?透过隙缝……”
他们已经站在靠近女房东厨房门的最后一段楼梯前面。他们在楼梯下面真的发现了拉斯柯尔尼科夫小室里有灯光。
“奇怪!也许是娜斯塔西雅,”拉祖米兴说。
“这个时候她是从来不到我的屋子里来的,而且她早已睡了。可是……我倒不怕!再见!”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陪你去,咱们一块儿进去!”
“我知道你要同我一块儿进去,可我想在这儿跟你握手告别。好吧,握一握手,再见啦!”
“你怎么啦,罗佳?”
“没有什么;咱们走吧;你可以做个见证……”
他们上楼去了,拉祖米兴的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左西莫夫也许说得对,“哎哟!我胡言乱语弄得他心神不定!”他喃喃地自言自语。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蓦地听见屋子里有说话声。
“这是怎么回事啊?”拉祖米兴叫喊道。
拉斯柯尔尼科夫抢上一步去开门,他把门开得很大。门打开后,他就在门限上木然站住了,像扎了根一样。
他的母亲和妹妹坐在他的沙发榻上,已经等候了一个半小时。他为什么片刻也没有等待过她们到来呢,为什么想也没有想到过她们呢?虽然这个消息他今天又说过一遍:她们已经动身了,在路上了,就要到了。在这一个半小时里,她们都争先恐后地向现在站在她们面前的娜斯塔西雅打听,她把情况全都告诉了她们。听她说到,他“今天逃跑了”,身上还有病,并从她的话里觉察出,他一定神志不清时,她们都吓坏了。“天哪,他发生了什么事啦!”母女俩都啜泣起来,在等待他回来的一个半小时里,她们都伤心透了。
一阵欢乐的和狂热的呼喊声迎接着拉斯柯尔尼科夫的出现。母女俩都向他扑了过来。可是他木然站在那里,像个死人。一阵难以忍受的、突然涌起的感觉像一阵霹雳似的向他袭来。他没有张开两臂去拥抱她们:他做不到了。母亲和妹妹都紧紧地拥抱着他,吻他,又是笑又是哭……他只向前迈了一步,身子晃了晃,便昏倒在地板上了。
惊慌、恐惧的叫喊、呻吟……站在门口的拉祖米兴飞也似的跑进屋子,用他那强有力的两臂把病人抱了起来,转瞬间就把他放在沙发榻上了。
“不要紧,不要紧!”他向母女俩叫道。“这是昏厥,不要紧!刚才医生说过,他已经好多了;他完全恢复了健康!端水来吧!瞧,他醒过来了,病好了!”
他一把抓住了杜涅奇卡的手……几乎把她的手扭得脱骱了,他叫她弯下腰去看,“他已经醒来了”。母女俩都非常感动,感激地望着拉祖米兴,好像他是一位天神;她们已经听娜斯塔西雅谈起过,对于她们的罗佳,在他患病的时候,这个“机灵的年轻人”就是这样的一位天神。那天晚上,普尔赫里雅·亚历山大罗夫娜·拉斯柯尔尼科娃在跟杜尼雅密谈时,就把他叫做“机灵的年轻人”。
本章注释
〔1〕 德语:谢谢。
〔2〕 德语,原意是上尉,在这里意思是长官。
〔3〕 德语:完全。
〔4〕 德语:他的燕尾服。
〔5〕 德语:必须。
〔6〕 德语:发表。
〔7〕 德语:查办。
〔8〕 意思是禁止小便。
〔9〕 意指他身上肮脏得像个扫烟囱的工人。
〔10〕 《Confessions》(《忏悔录》)是让·雅克·卢梭(1712—1778)的一部自传性著作,作于18世纪70年代,这部著作在他逝世后才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