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杰明·富兰克林自传 自传(1)(第9/26页)
这样我的精神恢复了许多,便又走到街上去,此时有许多穿着整洁的人们都向着一个方向走去。我加入了他们,随即到了市场旁边的贵格会的会所。我在他们中间坐下,四下环顾了一阵,也没听到什么,由于大量的体力劳动,头个晚上又缺乏休息,我就睡着了,这样直到会议结束,有个善良的人叫醒了我。这是我在费城待过的,或者睡过觉的第一所房子。
我又向河边走去,观察着众多的脸庞。我看到一个年轻的贵格会教徒,他的面色很和蔼,我就走上前去,请他告诉我外地人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住宿。那时我们就在“三个海员”的招牌附近。“这儿,”他说,“就是个招待外地人的地方,但是它的声誉不好。如果你愿意跟我走的话,我会带你去一个更好的客店。”他就带我到位于水街的“弯曲兵舍”。我在这里吃了顿饭,在我吃饭时,他们拐弯抹角地问了我一些问题,似乎由于我的年轻和外貌,他们怀疑我是私逃者。
饭后,我又困了,他们指给我一张床,我便和着衣服躺下睡了,睡到傍晚六点,他们叫我吃晚饭,吃过饭后我又早早入睡,香甜地睡到第二天早上。我把自己打扮得非常整洁,然后去了安德鲁·布雷福德的印刷所。在那里我见到了在纽约见过的那位老先生,这家老板的父亲,他骑马过来的,比我先到达费城。他把我介绍给了他的儿子,他儿子客气地接待了我,请我吃了早餐,并告诉我说他目前不需要人手,因为最近才招了伙计。但是镇上还有另外一家刚开张不久的印刷所,一个叫凯默的人或许会雇用我。如果他不雇用我的话,这个老板说欢迎我住到他家去,而且在我找到全职工作之前,他会不时给我一些工作做。
那位老绅士说他会陪我同去那家新的印刷所。当我们找到那家铺的老板后,布雷福德说:“朋友,我给你带了一位年轻的印刷工来,或许你正缺这样的人手。”他问了我几个问题,给了我一个排字架,看我如何运转,然后说虽然他现在没什么事可以让我做,但他很快会雇用我。他虽从未见过老布雷福德,却把他当成对他充满善意的同镇上的人,和他大谈起他企业目前的情况和他对未来的展望。布雷福德没有说自己是镇上另外一家印刷所的老板,听到凯默说他很快就可以把城里绝大部分的印刷事务承包下来,就用一些巧妙的问题和一些小小的疑问,把对方的全部意图引了出来:他依靠的是什么实力,还有他打算以何种方式进行。我在一旁听了他们的整个对话,便看得出他们一个是狡猾的老狐狸,一个只是个新手。布雷福德把我留在凯默那里,当我告诉他那位老者是谁后,他大为惊讶。
我发现凯默的印刷行仅有一台老掉牙的印刷机和一套磨损了的小号英文铅字。这时候他正用这套铅字排印纪念之前提到的阿克拉·罗斯的挽歌。那是一位天资聪慧的年轻人,有着高尚的品质,在这个城镇享誉很高,是州议会的高级职员,还是位不错的诗人。凯默也写诗,但写得很拙劣。实际上他那算不上是写诗,因为他是直接用铅字把他脑中的思想排出来的。没有稿子,只有一对活字盘,而挽歌很可能需要所有的铅字,因此没人能帮他。我竭力把他的印刷机(他还没用过,也对它一无所知)启动以用来工作。我答应他一准备好挽歌之后我就来给他印刷出来,我回到布雷福德那里,他给了我一点事情先做着,我的食宿也在那里解决。几天以后,凯默叫人请我去把他写的挽歌印刷出来。现在他又搞到一对活字盘了,还有一本小册子要重印,他就叫我做这个工作。
我发现这两个印刷商从事这个行业都不够格。布雷福德本行不是这个,而且没什么文化;而凯默虽有些学识,是个排字工,却对印刷工作一无所知。他曾是法国的先知派的教友之一,能够装出一副他们那样激动的神情。此时他并没有表明信仰任何具体的宗教,只是随机应变,各教派都信一点。他完全不懂人情世故,而且后来我发现,他的性格有些无赖。他对于我与他一同工作却住在布雷福德家不太高兴。他确有房子,但是没有家具,所以不能为我提供住宿,但他在我之前提到的里德先生家里给我找到住处。此时我的箱子和衣物到了,我现在的样子,在里德小姐看来,比她看到的我刚来时在大街上吃面包卷的样子体面多了。
现在我开始结识一些镇上喜好读书的年轻人了,我和他们一起愉快地度过我晚上的时间。凭借我的勤奋和节俭,我有了一点积蓄,活得很自在,把波士顿抛诸脑后,而且除了我的朋友柯林斯以外,我不想波士顿的任何人知道我现在的住处。我给他写过信,但他把我的地址当做秘密一样保守。最后,偶然发生了一件事情,使得我比预想的要更早回去。我有个叫做罗伯特·霍尔姆斯的姐夫,他有一艘往返于波士顿和特拉华州的船。他就在费城下面四十英里的纽卡斯尔,他听说我在费城,就写信给我说我波士顿的朋友们对我的突然出走很是挂念,让我放心,说他们对我是好意,并且他诚挚地劝慰我说,只要我愿意回去,一切都可以按我的想法安排。我回了他一封信,谢谢他的建议,也完整地描述了一下我从波士顿出走的原因,希望以此让他相信我不是那么不懂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