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杰明·富兰克林自传 自传(1)(第8/26页)

当我们靠近长岛时,发现那里不能登陆,因为那里的海滩波浪汹涌,乱石嶙峋。因此船抛了锚,向着海岸摇摆着。岸上来了些人,对着我们大声呼喊,我们也朝他们呼喊,但是风声和海浪声太大,我们听不清对方说些什么,也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岸边有些独木小舟,我们做出手势并呼喊要他们来接我们,他们既没有懂我们的意思,也没有根据实际情况思考一下,所以他们走了。夜晚来临,我们除了等狂风减小别无他法。此时我和船老板决定去睡一觉,假如我们还睡得着的话。我们同那个依然湿漉漉的荷兰人挤在一个船舱里,浪花拍打着船头,漏进船舱打在我们身上,结果一会儿我们就和那个荷兰人一样浑身上下都湿了。这样,一个不眠之夜过去了。第二天,风减弱了,我们设法在天黑前赶到了安蒲,因为我们已经在水上待了三十多个小时,既无食物——除了一瓶混浊的糖酒,又无饮用水,我们借以航行的海水又是咸的。

晚上我发起了高烧,就上床睡了。但我记得也不知从哪里获悉说多喝冷水能退烧,便按这个处方做了,大半个晚上都在出汗,这样我就退了烧。第二天上午,过了渡口,我向着五十英里开外的伯灵顿走去,据说那里有船可以把我直接带到费城去。

那天一整天都下着大雨,我浑身湿透了。到中午时我十分疲惫,因此在一家小客店里逗留了一夜,并开始后悔我不该离家出走。我的外表也显得十分寒酸,我从别人问我的问题中发现别人都以为我是某个逃跑出来的仆人,而且很可能因这种嫌疑而遭逮捕。然而,第二天我还是继续往前走了,晚上到了一个离伯灵顿八英里或十英里远的小旅店,是布朗医生开的。在我吃东西的时候,他和我聊起天来,他发现我还读了些书,就显得十分友善。我们的交往直至他去世。我猜想他以前是一个江湖郎中,因为他能对英格兰的每一个城镇、欧洲的每个国家进行详细的描述。他有些学问,人也聪明,就是没什么宗教信仰,几年后他不严肃地将《圣经》滑稽化,改写成拙劣的诗文,正像科顿以前改写维吉尔的诗一样。他以这种方式使《圣经》中的许多故事显得荒诞搞笑,如果他的作品发表出去的话,那些神经衰弱的人肯定受不了,幸好这事儿从未发生。

那一夜我在他家度过,次日早晨到达了伯灵顿,我晦气地发现,在我到达前不久,去费城的定期航船已经开走,而且星期二之前不会再有船,那时是星期六。因此我回到镇上的一位老妇人家中,从她那里买了一些准备在船上吃的姜饼,并请教她我该怎么办。她邀请我住在她家,直到有去费城的船只,由于我徒步行走累了,便接受了她的邀请。当她知道我是一个印刷匠时,她就建议我在伯灵顿安顿下来,自己开一家印刷铺,但是她不知道开一家铺是需要资本的。她很好客,很善意地请我吃了一顿牛腮肉饭,只肯接受一壶啤酒作为回报,这样我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是肯定要等到星期二了。然而,傍晚在河边散步的时候,我发现有一艘船经过,还是去费城的,船上有几个人。他们让我上了船,由于没有风,我们一路上得自己划船。大约至午夜时,还未看见费城,船上有人肯定地说我们一定划过了,不愿再划下去了。其他人则不知道我们当时在哪里,因此我们向河岸驶去,驶入了一条小河,在一块木制栅栏旁上了岸。正值十月,那晚很冷,我们就用那木栅栏生了火,我们在那里待到了天亮。然后有人认出那是库柏河,在费城上面一点点,我们一出那条小河就看到了费城,星期天早晨八九点就到达了费城,我们在市场街码头上了岸。

我对我的旅程的描述相当详细,对我第一次进城的描述也将十分细致,这样你们就可以把这个似乎不太可能成功的开端,与日后我在该城市成为一个人物做对比。我穿着我的工作服,因为我最好的衣服还要通过海道运输过来。经过这番旅途,我已风尘仆仆,口袋里塞满了衬衫和袜子。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到哪里去寻求食宿。我因为旅行、划船、休息不够,已疲惫不堪,我所有的现钱就只有一元荷兰币和一个约值一先令的铜币。我把那个铜币给了船的主人作为路费,他起初因为我也划船了,所以不肯收,但我坚持让他收下。一个人没有什么钱的时候比起他有大量的财富时更加慷慨,这也许是怕人们把他当做穷酸的人的缘故吧。

接着我在街上一边走,一边四处观望,直到走到市场那里,看见一个拿着面包的男孩子。之前我多次把面包当饭吃,我就问他在哪里可买到面包,他指给我看之后,我立即去了面包铺,在第二街。我想要松饼,就像在波士顿吃的那种,但似乎费城不做松饼。然后我就想买三便士一个的面包,他们告诉我他们没有那种面包卖。由于我没考虑到,或不知道钱的价值不同,也不知道费城的物价更低,又不知道面包的名字,我就让他给我任何一种价值三便士的面包。他就给了我三个蓬松的面包卷。我着实被面包的量惊住了,但还是接过面包,因为口袋里装不下,便两个腋下各夹着一个面包卷,嘴里啃着另一个,走了出去。我就这样沿着市场街一直走到了第四街,还经过了里德先生,也就是我后来的岳父的家门口。那时我未来的妻子就站在门口,并觉得我的样子非常尴尬可笑,事实也是那样。然后我转了一个弯,沿着栗子街走,又沿着胡桃街走了一段,一路上吃着我的面包卷,又转了个弯,发现我又回到了市场街码头,就在我刚才坐着来的那只船的附近。我到码头上去喝了一口河水。我吃了一个面包卷已经饱了,就把另外两个给了一个妇女和她的孩子,她和我们一同乘船过来,还要等着去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