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冬雪未曾开(第4/6页)



  玄凌拉着我的手,沉默一如天际星子。

  我回神,玄凌若真一败涂地,没有了权位生命,那么我亦不能自保了。与其到了汝南王和华妃手中备受凌辱和折磨,我情愿一死。

  死亡的恐惧很快地逼近我,那么近,不知道下一秒自己还能否无恙呼吸。万一那艘船队是汝南王所遣。我陡然生了锐意,横一横心,若是自戕,亦要轰轰烈烈。若玄凌真绝于他手,我亦要拼力手刃几人,不能白白去了。

  这样一想,心思也镇定了不少。这已是最坏的打算,事情再坏亦不能更坏了,反而没有了畏惧。

  而迎来是正是小尤,他满面喜色,只说了两个字:成了。

  心头大喜,身体一软,匕首当地落在了地上,皇上可是一切无恙吗?

  小尤忙磕了个头,道:皇上万无一失,龙体康健。

  眼泪潸潸而下,原来是喜极而泣,心腹大患的汝南王就这么除了。小尤忙欢喜道:娘娘别哭啊,大喜的事。皇上口谕让奴才迎娘娘和安嫔小主回宫,赶紧着吧。

  我轻轻拭去脸颊的泪水,用力点一点头。

  回宫的第一晚,玄凌宿在我的棠梨宫中,只捧了我的脸瞧个不住,他怜惜道:一别近百日,嬛嬛你可清瘦了。

  我抚着脸颊道:无梁殿与外隔绝,臣妾日夜为四郎悬心。

  他忽地想起了什么,温和道:安嫔当真与你情重,知你囚禁无梁殿,便哭着来求朕允她去和你做伴。同甘容易共苦难,雪中送炭之情难能可贵呵。

  他的语气中颇有激赏之意,我低低道:安妹妹果如皇上所说,但臣妾不敢把真相告之,少一人知道总是好的。见他颔首,我凝望着他:皇上可还好吗?

  他将我拢在胸口,道:自你回宫,这话已经问了好多次了?

  我一怔,轻轻道:是么?臣妾自己也不知道了。

  他拍着我背,没事,如今什么都过去了。

  什么都过去了?我喃喃。

  是啊。玄凌颇有感叹,六弟的人夺了汝南王在各地的兵权,囚将领而折其兵。

  我轻轻地啊?了一声,心下一动,却是什么也不说。玄凌听我疑惑,遂笑道:你以为与六弟一起厮混的真的只是些文人墨客么?六弟本人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啊。

  我微笑:原来四郎早有安排了,此前种种,不过是迷惑他们罢了。我脸上笑着,内里却忧心忡忡了,玄清虽然为玄凌所用,但他此番介入政变,又让玄凌知道他有调兵之能,恐怕他的处境只会让玄凌忌惮了。有了汝南王这个前车之鉴,玄清生母为舒贵妃,又是先帝器重的儿子,玄凌的猜忌怕会更多吧。

  他笑:你兄长也功不可没,若非他能借机得到汝南王党羽的名单,又率羽林军节制汝南王府邸,也不能如此迅速得成大事。

  我微有惊诧:汝南王竟无反抗么?

  他颇有些自得:此前毫无先兆,前一晚太后还邀了他的王妃世子至宫中探视帝姬,并留她们宿于宫中。

  我微微叹息:他是顾忌妻儿啊。

  玄凌道:不顾忌也不成,他手下已无可调之兵,只有王府中的家将可作一时的负隅顽抗。他是个明白人!

  我心下微微一动,哪怕汝南王有不臣之心,但对于妻儿,是无比珍重的。何况他对于权力的欲望,更多的是来自年少时的种种委屈和被漠视吧。于是问:那汝南王此刻如何了?

  玄凌神色一沉,道:拘于宗室禁府。朕已着六部共议其罪。

  我没有说话,这样的处置也在情理之中,只看这罪议成如何。玄凌舒缓了神色,向我道:知道你嫂嫂生了个男孩儿吗?

  我笑:原来四郎也知道了?

  他呵呵一笑:事情已经了解,也可让你兄嫂夫妻团圆了。你兄长可是折堕了名声,连孩子落地也不能去看。

  我微笑道:本是为了家国和皇上,这些委屈不算什么的。

  他舒心地笑了,棠梨宫红烛高照,暖炉薰香,自是不同于外间霜冷天气了。

  第二日清早便去向皇后请安,华妃依旧还在其列,只是神气颓然,早已不同往日了。我亦不心急,前朝之事不便牵连后宫,昔年玉厄夫人的兄长博陵侯谋反,先帝也并未废黜她,只是冷落了而已。就算我不说话,皇后也不肯放过了她。依礼见过之后,絮絮几句也就散了。

  众人散去,皇后独留了我,温言道:贵嫔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