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冬雪未曾开(第2/6页)



  陵容甜甜一笑,道:宝鹃是我的家生丫头,粗手笨脚使唤惯了的。菊清是姐姐赠给我的宫女,我怎么忍心带她来这里,叫她看守玉润堂了。她笑着抚着自己的手道:姐姐放心,我也会些针线上的功夫,有什么自己动手就是了。

  我见她如此说,不免感慨,真是难为你了。

  在无梁殿的日子过得平静而寂寞,每日里只对着阔大的宫殿和几个宫女内监,所能做的,不过是绣绣花、看看书,和陵容在一起说话解闷,偶尔高兴的时候,一起研制几味小菜和点心,或是对着古籍配制简单的香料,自己取乐。

  这样的时光,就像是我和陵容尚未入宫前的景况,日日形影相随,更少了枯燥乏味的宫廷礼仪教习。貌似是没有争斗的平和日子了。而我的心中却是不安。这不安不是因为失宠幽闭的缘故,而是深深的担忧和关切。

  玄凌他可好?哥哥他可好?

  日子忽忽过去了十余日,天也要凉下来了。我每天总是在湖边独坐上一两个时辰,远远眺望翻月湖沿岸密集琳琅的宫殿,眺望水绿南薰殿里的玄凌,他可还顺心么?

  在对政事的忧心里,偶尔思绪会有一分旁逸,满湖莲花盛开到将要颓败,叫我想起那年太液池的莲花也是如斯情景,他泛舟悄悄把我送回棠梨。也是他,在四月使得白莲盛开为我贺寿,那些用心。

  而这次来太平行宫,我仿佛却不再见到他的踪影,亦不愿问及。只恍惚听人说,玄凌遣他去了边关,名为赞襄事物,实则不过是寻个机会让他游山玩水去了,他在军中整日醉酒,汝南王只是置之不理。因而皇室中人言及他,多半是打个哈哈,笑着言说那是一位继承了父母好皮相的闲散王爷罢了,一味通文却手无缚鸡之力。

  我却明晰地记得,那一支贯穿了一对海东青双眼的利箭,是出自他手。

  玄凌养兵千日,必有一时之用。

  陵容每见我怔怔望着湖水出神,总是略带了忧愁道:姐姐是在想谁吗?

  我清冷转首:无人可想,只能想一想自身。

  陵容拂起裙角,在我身边坐下,岸风沁凉,吹皱了她单薄而清秀的容颜。陵容淡淡道:皇上怕是已经忘了我们吧?

  八月初的时候,李长亲自来了一趟,送来的秋令的衣料和一些琐碎的东西,我便吩咐了人下去收好。

  李长见我略清瘦了些许,道:娘娘还好么?皇上很是记挂呢。

  我点头:我好,请公公转告皇上放心。

  我假意漫步,走至临水处,见周遭无人,方才问道:皇上好么?

  李长带了笑容道:皇上好。

  我还是不放心,又追问一句:一切都好吗?

  他低头垂目,道:皇上那里一切顺遂,娘娘请放心。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态也轻松了许多。

  李长鞠身道:奴才此次来是想告诉娘娘,皇上明日就要回銮了。

  我心下担忧他在京城会遇到的情形,口中却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道:有劳公公好生服侍皇上。

  我仰首望天,苍穹无际,水天一色而接,叫人分不清尽头在何处。李长趋近我,小声道:皇上的旨意,太后凤体尚未痊愈,今秋的秀女大挑延期举行。

  我的松快不动声色的蔓延到全身。

  华妃得幸,汝南王蠢蠢欲动,这个时候我自顾不暇,若再来一批新人兴风作浪,难免要顾此失彼。

  玄凌亦是明白的,新进宫的嫔妃身后都有各自的势力,在这个节骨眼上,只会让局势更加错综复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我轻拂衣上尘灰,道:宫中的事就请皇后多照拂了。

  李长点头:是。就再委屈娘娘一段时日了。他从身后翻出一个丝绵包袱,道:这是沈婕妤交给奴婢的。她说天气渐冷了,皇上又不允许娘娘回宫。湖上风大,特意让奴才带了来。

  心中温热复酸楚,无论有如何的嫌隙,眉庄心里总是惦念我的。

  李长临走时道:奴才明日要走了,奴才的徒弟小尤还算机灵,以后就由他来为娘娘送东西了。

  他走了两步,我追上急道:万一到了京城有什么不好,一定要派人来告诉我。

  李长劝解道:皇上正是担心娘娘首当其冲身受其害才要娘娘避开这阵子,娘娘安心要紧。

  我颔首,心中惟愿玄凌能顺遂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