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的故事(第3/8页)

这以后我的生活比较平淡,拿了几次奖学金,顺便谈了一次恋爱。是个法文系的女孩。我们的关系很融洽。在我早上赖床不起的时候,她就去汉阳路上给我买肉夹馍,然后托传达室的看门大爷给我送上去。后来我们和平分手了,因为她拿到了国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不过我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受到安的干涉,安把那个女孩找出来凶神恶煞地问人家是不是把我给甩了。女孩就战战兢兢地对我说,毛果我们好聚好散你何苦找了个女杀手来。我就给安打电话说安你不要管我的事好不好。安说毛果我觉得这个女孩很衬你,我已经默默祝福你们很久了,谁知道是个潘金莲。我说安你又乱用词了,我原以为你比以前成熟了呢。安沉默了一会儿说,毛毛,我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

后来我知道安的话是有来处的,原来双鱼座的形状就是尾巴拴在一起的两条鱼。

有关安的传闻那时候有很多,比较确凿的是安走马灯一样地换男朋友。但是也有很多男生以忝列为她的一任男友为荣。学院里大多数人都知道安和我的特殊关系,但是怎么个特殊法,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有个新加坡的交换生找到我,说要正正经经地追求安,要我帮忙接近安。我说,哥们儿你真是太不体贴了,我自己刚刚失恋啊。我相信他是有诚意的,最近他总是在宿舍里练张国荣的歌。上厕所的时候都是“风再起时”,因为张是安唯一的偶像。我还是帮他把安约出来喝茶。

我的好意被安很没礼貌地拒绝了。安说就是那个小白脸啊。我说什么小白脸,我们班好多女生为这帅哥寤寐思服呢。安就说,毛毛你记住,帅是一种状态,男孩子要么帅,要么不帅,如果帅不起来沦落为漂亮,那是最可悲的。她想了想又说,好好努力,你会是个帅男人的。

安那时已经辞去了宣传部的工作,位于市中心的大学本部有更多的精彩可以令安如鱼得水。安在百忙之中会经常出其不意地关心我一下。就这一点来说,我是感到有些幸福的。可我却是个不太称职的朋友,当然我不是个喜欢介入他人生活的人。主要也要归结于安的生活太过瞬息万变。常常有关她的消息在校园里不胫而走了一大圈,到我这里尘埃落定时,已成为旧闻了。

不过当我听说安和一个黑人已经同居了一个月还是感到有些吃惊。消息是从那个新加坡哥们儿那里来的,他和其他的留学生会有些及时的交流,这些交流当然是任何方面的。我不能排除他在这件事情上因为个人情绪有添油加醋的嫌疑。但是由于无风不起浪和三人成虎的原则,我没办法为安在舆论上做任何的澄清。校方对这种事情是有些严厉的对策的。我可不希望自己的朋友成为杀一儆百的工具。我迅速地拨了安的手机号码,里面传来一个亲切而冰冷的女声,告诉我这个号码已停机。我记得我当时骂了一句粗口,或者是在心里骂的。

就在我通过各种途径想找到安的时候,她又给了我一个出其不意。那天我和一帮哥们儿正在东园打球。一个正要投三分球的家伙突然把动作定格了,同时脸上呈现出十分诡异的痛苦表情。这时候我们看见安和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沿着看台走过来。虽然很远,也还是能看出这个男人健壮的轮廓。一个哥们儿就酸溜溜地说,看来安喜欢的是大只佬,够性感的。另一个声音接上来,恐怕喜欢的是他无处不大吧。接着一群坏小子就都坏坏地笑。我突然有些烦躁,铆足了劲把球砸过去,说行了行了,说着说着就往下三路上引。

这时安看到了我,兴奋地向我挥手。我想安你千万别过来,过来会自讨没趣的。想着想着安就过来了。安说,毛毛,来,我给你介绍Mark。我迅速地调整了一下情绪,很配合地抬起头来,做出一个礼貌的笑容。Mark已经把手向我伸过来了。这其实是个挺好看的黑人,的确是黑,五官长得令人舒服,有点类似于丹泽尔·华盛顿的类型。鼻子的比例稍大些,脸上就又多了些牛一样的温厚。Mark说了句nice to meet you(很高兴见到你),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指着我,Hi, 毛老师。他阴阳怪气的中文把大家吓了一跳。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怪不得这张脸面善,我之前在留学生部做过三个月的兼职汉语教师。由于是大班授课,加上我对这些黑白学生的细微差别本来就辨识不清,到后来干脆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所以刚才竟没有认出他来。拜师生之谊所赐,气氛几乎在瞬间得到了改善。我很热情地邀请Mark加入我们。Mark很乖地用眼睛征询了一下安的意见,然后大方地上了场。我相信我的哥们儿在十分钟后都会对Mark有好感。他是个很不错的球员,很认真,而且时时有些发挥,把球打出美感来了。尤其是三步上篮的时候,那一跃间可以看到黑得发亮的肌肉在轻微地律动。他在球场上争取着,却没有欧美人一贯的杀气,是很中庸而温和的争取。我想这和安有关。我朝安看了一眼,她帮Mark拿着外衣,静静地站在秋天的阳光里,像个幸福的小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