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故事(第20/22页)
十六
“按你说,我是为一个女人,或者,为这个女人原来的情人丢了官,这有什么不光彩的呢?”
“算了算了,老朱,共事一场,我想给你个忠告。因为你不在这个地方干,你总得在别的地方干,提你个醒,阁下,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固定了的模子里,它是圆的,你也就是圆的,它是方的,你才能有棱有角。这模子意味着界限,制约,规矩,分寸,不可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感情,好恶,兴趣,跨越那看不见却实际存在的模子。你过线了,你就得付出代价。你没想到你娶过来杜小棣的后果吧?这个深刻的教训,今后可要小心哦!”
朱之正笑而不答,因为他狡猾了,心里想,“我要那些教训干什么?有什么用?我现在很快活,因为我有一个使我充分燃烧起来的女人,我觉得我活得比从前有意思,至少眼下是这样,还不够嘛?你忙碌了半天,又比从前的你,多得到了些什么呢?你还是你!而我却不是早先的我了。”
那一程子,郭东林真够忙的,忙得有点亢奋,一面向有关人士反映他办案不力,温情主义;一面对老前辈埋怨他拿着鸡毛当令箭,小题大作;一面又跟他套近乎,“你大胆放手地干,我支持你!”甚至表示对他的同情和理解,“是啊!是啊!没有必要再把杜小棣列为涉嫌对象,缩小打击面嘛!”这个郭大官人显然看出他的意向,还凑趣地说过:“她算是一个很出众的女孩子!”
后来,他也并不隐讳对杜小棣的感情时,告诉过郭东林,不多久就要结婚的消息,这家伙羡慕不已地赞叹过:“你好眼力,好识货!”
盛莉在场,直是摇头,她不愿一个有可能替代她公公的人,找一个比她还出风头的老婆。“我可了解这个姑娘,作风啊,品行啊,也就不去说她了。要娶她的话,你什么都指不上的。像那首流行歌唱的一样,一无所有。唱歌吧,五音不全,跳舞吧,没有节奏感,报幕吧,老忘词儿。除了会花钱,会享受,会陪你睡觉,还有什么能耐?”
--难道男人娶一个女人为妻,是指望她为你去打天下么?
郭东林见他面露不解之色,知道他已经被那个小妖精迷住,倒乐意他继续不清醒下去,不至于成为自己强劲的对手。“盛莉,麻烦你别插嘴!应该尊重和相信老朱的选择!”
那时,缺乏官场斗争经验的他,竟误以为也许都是男人的缘故,有一些共同语言呢!郭大官人说得唾沫星子飞舞:“老朱,你信不信?男人欣赏女人,既有大家共性的部份,更有其个人特殊着迷的部份。他会被这个女人的某一点,有时是很说不上的某一点,而陶醉,而疯狂。反过来,女人被男人吸引住,恋他嫁他跟他,大概也是这么一个道理吧?”
现在,他栽了,这位大官人目的达到,改调门了,一脸正经,要汲取教训了?什么教训?狗屁--
朱之正并不否认,他的年轻妻子除了那粉装玉琢的脸蛋,那娉娉婷婷的身材,当然还有一颗几乎毫无歹意的善良软弱的心,其它简直无可称道的了。然而,她给了他这一生也未见识过的崭新世界,一个使他可以换一种存在方式,不必那么紧张生活的世界,他还企求什么呢?
“是啊!上帝要是再给她一个聪明或者狡滑的脑子,这种单纯的快乐,还会有嘛?”
她的高兴在脸上,她的烦恼也在脸上,她全部的人生经验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这张脸上,一眼就可以看穿,看透。她说:“我非常非常地爱你,可我也非常非常地爱巩杰,我可以按你的意思说,不爱他,但我不想瞒你,你也别生气,我心里怎么忘不掉他的。”这种天真的坦率,对他这个曲曲折折,沟沟坎坎,没有什么大的跌宕,可也是结结巴巴,勉勉强强,老是努力适应现实的人,尽管他不乐意她心目中有另外一个男人,但比绕着弯讲出来,或者干脆编一番假话,要真诚吧!“我真怕我眼前站着巩杰的话,我会不会心活?”
“你总不会要我为你们祝福吧?”
“不,不,永远也不!”她跳上去抱住他。
山村的傍晚,来得比平川地早些,太阳落到山背后去,不一会儿,便夜色苍茫了。
虽然村口有几次热烈的狗叫声,但约好了要来的客人,并没有出现。
“他不会不认识这儿的!”
“别说这些行不行?”虽然每次传来汪汪的群狗喧闹的声音,她都禁不住提心吊胆地张望。
“大概他看到我留给他的那张便条,晚了。”
虽然她要求不谈这个话题,可仍旧问他:“天晓得你怎么写的?”
“我就说,我们到你也曾去过的地方等你,他会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