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第2/4页)

喜子捶着孙离的肩膀,身子一颤一颤地哭喊:“老爸,就怪你啊!我叫你看着儿子看着儿子,你把儿子看丢了!”

“老婆,我的好老婆,你想打就使劲打吧!我对不起你!”孙离摸着喜子的头,“我们没有抱错儿子,亦赤不是我们的好儿子吗?他这么聪明,这么上进。他有个性,未必就是毛病。我们等待儿子懂事,我们说过给儿子成长的时间,他会回来的。”

“是的,是的,我们没有抱错儿子,亦赤就是我们的儿子。”喜子咬着孙离的肩头哭。

孙离想得很清楚,那几天没有生别的男孩,如果抱错了就是他们两家相互抱错了。郭大哥家的儿子,肯定就是他和喜子的血亲儿子。

喜子身子一惊,突然坐起来,睁大眼睛,黑暗中也望得清孙离的脸。她说:“老爸,那孩子要真是我的,我就得去救!儿子就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命里欠他的就再挖一坨肉去。”

喜子的额头冒着重重的汗,孙离起身取了干毛巾,轻轻地给她擦着,说:“喜子,儿子是你身上的肉,也是我身上的肉。你的身体弱,要摘就摘我的肾。”

“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不能这样做。亦赤还没成人,我娘儿俩还要靠你。”喜子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

第二天,孙离打郭大哥电话,说:“我们马上到医院来。我们先在外面见见面,商量一下细节。”

孙离同喜子到了医院,约郭大哥平大姐下楼见面。

孙离问:“孩子知道真相吗?”

郭大哥说:“我们瞒着儿子。”

喜子说:“瞒着就对了。不能让儿子知道这事,他不能经受这种打击。”

孙离又嘱咐说:“这事怕传出去就成新闻。朱老师在医院有同学,我们会请医生保密。如果成了新闻炒作,两个家庭会不得安宁。”

喜子说:“你们请先上去,我和老孙过会儿来。我要找找同学,我们可能换上医生的工作服进来看孩子。”

郭大哥和平大姐走后,孙离问喜子:“你真要找先锋吗?少一个人知情,多一份保密啊。”

喜子说:“如果真是我的儿子,我肯定要找先锋的。住院有熟人关照,毕竟会好些。”

两口子去了先锋那里,喜子还没开腔就哭了。孙离让喜子别哭,他把事情三言两语就讲清楚了。

先锋想了想,说:“光靠血型检查,严格来说是不能判断亲子关系的。”

孙离说:“这个我知道。但那几天县仁安医院只生了两个男孩子,他们夫妇同孩子血型不合,我们如果同他们孩子合上血型了,就没有疑问了。”

喜子含着眼泪,说:“你们医院怎么这么混账?当年说是要母婴分离,现在又不讲分离了。难道就是为了造成我们的悲剧吗?”

孙离扶着喜子,说:“我们现在说话也好,想问题也好,都要讲重点,顾事实。没有用的话不要讲,不必要的气不要生。”

先锋安慰老同学,说:“喜子,我知道你是难受,你想怎么骂医生骂医院都行。放心,不论是不是你们的孩子,我都会跟同事打好招呼。去吧,我们先去看看孩子。”

孙离和喜子穿上白大褂,跟着先锋和两位医生进了病房。喜子看了孩子一眼,差不多就要晕过去。孩子同孙离年轻时简直一个模子!孙离那会儿十五岁高中毕业,专科读出来正是这孩子的年纪。喜子记起孙离专科毕业证上的照片,眼睛大大的,眉毛浓浓的,留着短短的平头,嘴角长着微黑的绒毛。目光好像有些怯,一副怕别人欺负的样子。病床上的孩子,正是这副神色。

孙离也惊得手脚发麻,身子微微发颤。他仿佛看到了青年时候的自己!他想起那个奇怪的梦了。梦里,自己七十多岁,同一个年轻人面对面说话。那个年轻人就是二十多岁时的自己。七十多岁的他很慈祥,笑脸上洒满夕阳。他对面年轻人的脸上很落寞,说着说着就低着头走了。未必他梦见的就是自己的儿子?

平大姐笑眯眯的,说:“儿子,你看这么多医生来看你了。你的病马上就会好的,没事的。”

喜子勉强站稳。她心里知道,这就是失散了二十多年的亲生儿子啊。二十多年,孩子,你是怎么长大的?你今天又怎么躺在了病床上?你是怎么得的病呀!妈妈会救你的,妈妈一定救你!

先锋怕喜子控制不住,朝孙离使了眼色。孙离轻轻拉了喜子的手,一起离开了病房。

喜子出门就往地上瘫,孙离一把扶住了她。先锋过来帮忙,搀着喜子去了医生办公室。喜子趴在医生办公桌上,肩膀一耸一耸痛哭。医生和护士都围了过来,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都在嘁嘁喳喳。

先锋瞪着眼睛摇摇手,医生和护士们才安静下来。喜子仍是趴着,头抬不起来,闷声闷气地说:“不必检查了,是的,肯定是的。我的儿子,我得救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