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第3/3页)

喜子回家做的头件事就是洗手绢。她倒了一点薰衣草香味的洗衣液,把手绢放在水龙头下轻轻搓揉。手绢是麻料的,已经半旧,很柔软。喜子想现在还有几个人用手绢呢?只有那些老派的先生,另外就是那些环保主义者。

亦赤他们这一代,恐怕连手绢都没有见过吧?一盒一盒的纸巾,打开一张一张地抽,一张一张地扔。他们也许从来没有想过,纸巾盒里的纸巾是从哪里来的。

记得亦赤小时候,孙离在饭桌边问:“儿子,你知道饭是哪里来的吗?”

儿子回答:“爸爸煮的。”

孙离又问:“爸爸煮饭的米是从哪里来的?”

亦赤说:“商店里买的。”

“商店里的米哪里来的呢?”

孙离问到这里,亦赤就答不上了。儿子小小年纪,只知道吃的玩的穿的都在商店里。商店里永远有很多东西,永远也买不完。

喜子少女时代也用过很多手绢,有印着兰花的,有印着牡丹的,还有印着大头娃娃的,大多四周都滚着精致的牙边。她还得过一套湘绣真丝手绢,一共四条,分别绣着梅兰竹菊。她很喜欢那四条手绢,舍不得用。她现在已经想不起来,那些精心收藏的漂亮手绢哪里去了。

她记不清楚自己是哪年开始用纸巾的,好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吧。仿佛一夜之间,中国人都不用手绢了,城里人的桌上都摆着纸巾,口袋里也时刻塞着纸巾。洗衣服也早就只用洗衣机,只有买了高档衣服,售货员才特意嘱咐手洗翻晒。有时口袋里的纸巾忘记掏出来,洗衣机洗出的衣服都沾满纸末,晒干以后抖都抖不掉。

喜子把谢湘安的手绢洗净叠好,晚上临睡前就干了。她把手绢放进一个信封里,准备上班时还给谢湘安。她突然想起宝玉送两条旧帕子给黛玉,脸又不由得红了。第二天,她把装了手绢的信封放在包里去了学校。一忙,又忘记还了。手绢放在包里带了几天,干脆就拿出来放在抽屉,看哪天谢湘安来办公室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