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2/4页)

“然后呢?”我问,而那丁呆呆傻傻的已然说不出整话了。

“然后?然后他才真的醒了。”

然后秦汉挣脱开萨,慢慢恢复了平静。然后他爬起来,喝口水,轻描淡写地说声“咳,做了个梦”。然后他笑笑,完全恢复了平素的举止,或风度。

“恢复得你又认不出他了,”萨说。

“再然后呢?”

“再然后你和我都应该回家啦!”萨冲丁一暴喊,心情似还陷在那个无比失落的中午。

丁一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是说鸥,鸥到底是谁?”

“我知道她是谁?!”

“你不是说,她是秦汉的女友吗?”

“你说她不是他的女友她是谁?!”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傻死了你都快!还得怎么知道?!”萨就快要骂出“傻B”了。

可忽然,我觉出那丁心里一阵窃喜——这倒怪了,我一时还真没弄明白是为什么。

“还有呢?”那丁问。

“还有个屁,你知道的已经跟我一般儿多了!”萨说罢转身就走,三步两步跳上了一辆公交车。

好≠行

丁一把萨、秦汉以及鸥的事跟娥说时,娥叹道:“依我看萨毫无希望。”

“怎么呢,秦汉他并不是同性恋呀?”

哈哈我懂了!丁一这话是假关心,真窃喜:秦汉心里既然有着别人,萨跟秦汉当然就没希望,那样的话,萨跟他丁一岂不就大有希望了?但他不肯承认。他“咝”地吸一口气,表示对我的误解不堪忍受,对我的猜度深恶痛绝:你咋把人想得都恁么坏呢?

“你认识鸥吗?”丁一转了话题。

“算不上认识,”娥说:“听说过。”

“(鸥)真是秦汉的女友?”

“是过。”

“因为什么(不行了)?”

“天知道。”

“现在呢(她在哪儿,或她怎样了)?”

“这个嘛,很可能连秦汉自己都不知道。”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呢?”

“(这些事)他一点儿都没(跟你)透露过?”

“鸥消失后,他只跟我说过一句话:万法皆空。不,后来还说过一句:人间最大的错误就是把现实当成戏剧,又把戏剧当成现实。”

“啥意思?”

“表面上像是冲我说的,实际上我听得出来他另有所指。”

“指鸥?”

“还有谁呢?”

不过,秦汉最后这句话依我看非同小可,依我看至关重要,依我看未必仅仅限于它的所指。只可惜丁一和娥都没在意。但忽然间,丁一倒是想起了秦汉的另一句话——我说过,凭这厮的风流才智,他不会轻易放过这句话的:“既然爱情是人间最为美好的情感,又为什么一定要限制在尽量小的范围里?”说也奇怪,自打萨跳上公交车的一刹那,秦汉的这一诘问便随之跳进了丁一的脑海,挥之不去,以至于此时此刻丁一的脑子里盘盘绕绕地全是它的回响,以及由它所引出的一系列疑问:这美好的情感为什么不可以扩大?为什么只能是一对一?更多的人之间就不能有爱情吗?难道,更多的人就不能相亲相爱?秦汉说得对呀,只有财产的继承才需要这样,只有优胜劣汰的繁衍才需要这样。可爱情!超越了繁衍和经济目的的爱情为什么也要这样呢,有什么必要这样呢?简直荒唐,简直是愚昧透顶!谁都会说“博爱”,但那其实是要说什么呢?“博爱”究竟是指什么?与爱情的扩大有什么不同吗?怎么倒好像是划出了一条界线?指出了一种距离,一种被限定的距离,一种不多不少刚刚好的距离呢?是谁有权力这样限定的?人跟人太疏远了不好,人跟人太亲近了也不好,是谁有资格规定出如此“恰当”的距离的?凭什么我们非得听信他的不可?

有一天,丁一把这些疑问对娥说。

娥正陪着问问练琴,说:“现在不能说,说也不是真话。”

那丁扫一眼问问:“她能听懂?”

娥狡黠地笑笑:“不,不光是她,而是白昼。现在我只能说:现实果真是现实的话,它就只要你接受,不问青红皂白。”

直等到黑夜来临,直等到问问睡了,等到他们一起又走进了那个约定的时间,娥才又说:“现在你可以问了。现在才是问什么都行的时候。现在,我也才能毫无限制地回答。”

娥坐在窗台上,望着窗外的灯火与星光。

丁一在她跟前走来走去:“那你说,三个,四个,五个六个,比如说并不止两个人的爱情,有什么不好?”

“谁说不好?”

丁一驻步,两眼一亮:“这么说,你认为行?”

娥回过头来:“喂喂先生,好,并不等于行。”

“好,又为什么不行呢?”

“瞧你这话问的!倒真是有点儿像个诗人在问政治家了。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政治家是怎么回答的……哦,他们一定会这样说:留神那帮搞戏剧、搞艺术的家伙吧,留神那帮诗人,千万可别让他们当了政!”

丁一又开始来来回回地走了:“那,你为什么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