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第3/4页)

张三年受到良心的谴责,他开始不顾一切地到处寻找着桃子。严格地说,他现在要找的桃子已经不是一个姑娘了,她已经是一个中年妇女。张三年算了算,过去灿烂如花的桃子,这时已经是快四十多岁的老女人了。

张三年几乎跑遍了南洋的所有地方,该找的他都找了,该托的人他都托了,希望他们帮助他打听桃子的有关下落。但是,最终张三年还是没有找到他要找的桃子。张三年心灰意冷,料定姑娘跟自己今生今世没有缘分,只求来生结为夫妻了。谁知就在这时,他从吉隆坡的一个朋友那里得到一个消息,那个朋友告诉他说,有一个女人与张三年要找的人很相似,十有八九就是张三年要找的那个女人。张三年一听,忙问他那个女人眼下在哪里。那个朋友说前几天才死了。张三年大吃一惊,他说,她怎么会死了呢?她是怎么死的?那个朋友便把那个女人的事说了一遍。

朋友说,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吉隆坡的街头多了一个要饭的中国女人,那女人与其说是在要饭,不如说已经疯了,整天嘴里喊着一个叫张家栋的人的名字。她说她是从福建到南洋来找张家栋的,她不知道张家栋到底上哪去了,她都已经找了三年了,头发都找白了,身上的钱也都花光了,却仍然没有找到张家栋。大家也不知道那张家栋到底是何方神圣,让疯女人为他苦苦找寻。都说疯女人是因为找不到那个叫张家栋的人被刺激才变疯了的,便都同情她,劝她不要再找了,南洋这么大,找一个人是很不容易的。疯女人哪里听得进去,她说她总有一天会找到张家栋的。大家劝她不听,劝了几次,就不再劝了,而且,时间久了,连理都没人去理她了,尽她唠叨着,流浪着。

终于有一天,天出奇的冷,那是南洋少有的寒冷天气,地面上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就是在那样的一个早晨,大家看见她死在了吉隆坡的一条大街上,于是有好心的中国人替她买了棺材,在郊外买了一块墓地,把她给埋了。都说那女人可怜,命坏到了极点,到了要死的那一刻,也没有见到她要找的男人张家栋。

没等那个朋友说完,张三年已经失声痛哭。张三年的那个朋友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哭起来会那样的伤心,像女人一样,像狼嚎一样。哭过后,张三年说那个女人要找的人确实是他,他就是张家栋。那个朋友不明白,被张三年搞得稀里糊涂的,他说,你不是叫张三年吗,怎么又叫张家栋了?张三年便说了"张三年"这个名字的来龙去脉。并说,事情坏就坏在"张三年"这个名字上,要是到南洋后他仍然还叫张家栋的话,桃子就不可能找不到他,也就不可能会有今天这个事了。于是感叹命运怎么老是跟人作对,干什么事都不能遂人心愿,当初他因为穷娶不起桃子。到后来他富了,他发财了,可以有资格回国和桃子的父亲谈娶桃子的事了,桃子却自己找到南洋来了。来了也就来了,南洋再大,以张三年在南洋的影响力和知名度,完全还是可以找到他的,偏偏,张三年又把原先的名字给改了,好端端的张家栋却变成了张三年,你叫桃子如何找得到他?

张三年悲伤痛苦过后,花巨资把桃子的坟墓重新作了修葺,原先的一个土坟被改造得相当豪华气派,南洋那些王公贵族的坟墓也不过如此。尽管这样,张三年仍然觉得还远远不够,对于死者,张三年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外乎想表达自己对死者的一种敬意和歉疚,但他知道,现在即便是为桃子打造一座金的坟墓,对桃子来说,也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张三年做罢桃子的后事,心里多少得到点安慰,却也断绝了他对桃子的所有念想,原先想回国与桃子的父亲一雪耻辱的计划,也因桃子父亲的死失去了实际的意义。现在,留给他的除了一大笔财产之外,他什么都没有了。那是比什么都让人伤心的事。这时,刚好抗战爆发,日本人打到中国来了。张三年便把精力全部投给了抗日救亡运动。

客观地说,从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到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的十多年间,波澜壮阔的抗日救亡运动席卷了海外华侨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其规模之大,范围之广,人数之众,时间之长,力量之强,都是空前的。据统计,抗战期间,为祖国抗战捐款的华侨有四百多万人,约占当时全世界华侨人口的一半左右,遍及亚洲、南北美洲、欧洲、大洋洲和非洲华侨的家家户户。仅以陈嘉庚先生为首的"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就在南洋华侨中招聘了三千三百多名机工回国服务。广大侨胞抱着"盖国家之大患一日不能除,则国民之大责一日不能卸;前方之炮火一日不止,则后方之急需一日不能停"的决心,上至工商巨贾,下至贫民、乞丐,各阶层人士以义捐、义演、义卖等各种形式慷慨捐款。捐款数字仅当时国民政府财政部统计资料显示,就达十三亿多元。这使当时生产落后、财源枯竭、外贸逆差严重的中国,获得了重大的财政援助。同时,海外侨胞抗战期间汇回国内的数十亿侨汇,对支持祖国抗战也起了重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