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第3/5页)

“糟透了。”

“嗯,糟透了。”有人搭腔。这时一个小伙子略带微笑地低下头,其他人开始在笔记夹上迅速写了一些东西。有个人板起严肃的脸,说:“你觉得哪里糟透了?”

我猜想,这群朝气勃勃的年轻男女当中,搞不好有人是巴帝·魏勒的朋友。他们很可能知道我认识他,所以基于好奇,想来看看我,待会儿他们就会聚在一起拿我当话题,开始对我说三道四。好想躲到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去啊。

“我睡不着……”

他们打断我:“可是护士说你昨晚有睡。”我环视那一张张排成弧状的陌生脸孔。

“读不下。”我提高音量,“没办法吃。”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其实清醒之后我就狼吞虎咽,吃个不停。

那群人不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转而回头窃窃私语。最后,银发长者站了出来。

“谢谢你,葛林伍德小姐,马上会有医生过来看你。”

接着,他们一群人移动到隔壁意大利女人那一床。

“今天早上感觉如何啊,××太太?”某人说道。这意大利女人的名字好长,听起来一堆l的音,好像是陀莫利罗太太。

陀莫利罗太太咯咯笑道:“喔,我很好,医生,我好得很。”然后,她放低音量,悄悄跟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我没听见。那群人中有一两个往我这里瞥一眼,有人开口说:“好吧,陀莫利罗太太。”接着,有人往前一步,将我们两张床之间的帘幕拉上,像筑起一道白墙。

 

我坐在方形草坪上木长椅的一端,而我妈又穿着紫色车轮图案的衣服,坐在木长椅的另一端,四面是医院的高耸砖墙。她托着腮,食指贴在脸颊上,拇指顶着下巴。

陀莫利罗太太跟几位黑发的意大利人坐在隔壁的长椅上,说说笑笑,但我发现每次我妈改变姿势,陀莫利罗太太就依样画葫芦。这会儿,她的食指也贴着脸颊,拇指顶着下巴,若有所思地侧着头。

“别动。”我压低声音告诉我妈,“那女人在模仿你。”

我妈转头张望,但才一眨眼工夫,陀莫利罗太太就放下了白皙肥嘟的手,改置于大腿上,跟朋友热络地聊起天来。

“没有啊,她没在模仿我,”我妈说,“人家根本没注意我们呢。”

可是我妈一转向我,陀莫利罗太太就开始学我妈刚刚的姿势,把指尖凑在一起,还对我投以嘲讽恶狠的目光。

医生络绎走来,绿色的草坪瞬间煞白。

阳光从高耸砖墙之间迤逦洒落,形成窄小的锥状光柱,我妈和我在光柱中坐了好一会儿。这期间,医生一一上前,自我介绍:“我是某某医生,我是某某大夫。”

有几位看起来太年轻,我知道不会是够格的医生,其中一个的名字很怪,听起来像“梅毒医生”,所以我开始留意那些启人疑窦的假名字。果然,有个黑发家伙上前来,跟我握手,说:“我是胰脏大夫。”他长得跟戈登大夫像极了,只差戈登大夫的肤色是白色,而这人比较黑。

那些医生对我们自我介绍完后,全都站在附近,那距离绝对听得见我们母女说话。我很想跟母亲说,他们会逐字记下我们的谈话内容,可是我不能说,因为他们会听见,所以我只好倾身靠向我妈,附在她的耳边说话。

我妈的身子猛然往后缩。

“唉,爱瑟,你可不可以合作一点?他们说你不配合,不愿意跟任何医生说话,职能治疗时什么都不做……”

“我要离开这里。”我故意告诉我妈,“出了这地方,我就会没事。你把我弄进来,就得把我弄出去。”

我心想,如果我能说服我妈让我离开医院,就能利用她的同情心,说服她接受我认为最妥善的办法,就像戏里那个得脑疾的男孩所使出的手段。

出乎我意料,我妈竟然说:“好吧,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里,就算只是换到稍微好一点的地方也好。如果我把你弄出去,”她把手放在我的膝盖上,“你要答应我,会乖乖听话。”

我转身,狠狠地直瞪着梅毒医生。他就站在我的肘边,在一本小到几乎看不见的便条簿上做笔记。“我答应你。”我大声说,唯恐别人没听见。

有个黑人推着餐车来到病人的用膳区。这医院的精神科病房很小──范围就只有L型的两条走廊。走廊两侧是病房,另外职能治疗室后方凹进去的小房间里也有病床,我就住在那里。此外,L型走廊的转角处有个小区域,该区的窗边摆了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充当我们的休憩室和用膳区。

平常负责送饭的是个佝偻的老白人,但今天是黑人,还有穿着蓝色细高跟鞋的女人在一旁吩咐黑人该做哪些事。黑人从头到尾都咧着嘴,吃吃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