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头家娘(第4/6页)

“林太太,”西药房的老板娘人很热心,美治搬到此地的头几天两人即交上了朋友,她地头熟,美治很受她照顾。“有空吗?”

“坐啦,刚才跑得那么快。”美治亲热地请她入坐。

“没啦,没要洗头啦——有点事想要和你讲。”这位老板娘今天的态度透露着一些神秘。

美治是何等善交朋友之人,虽然对将说的漫无头绪,却立时凝神表示关切,拉了药房老板娘一边促膝坐下。老板娘眼睛一扫秀琴、丽月等人,美治便要丽月收款机里拿一百元去买菜,要玉华去淘米,秀琴不待吩咐已收拾毛巾往后边去了。

“林太太,”药房老板娘郑重地唤她,“你是搬来没多久,我们两人是有缘。你先生我是较无熟识,但是我看你两人都是忠厚人,你要有什么难,做你讲,你是免惊我会给你讲出去。”老板娘胖脸上细心描出的两条咖啡色眉毛诚意地蠕动着。

“是怎样嗯?”美治不解地问。

药房老板娘先迟疑,猜美治是要面子装傻,就不肯痛快说出,只拿言语刺探。恰好这时又进来了客人,秀琴来替人洗头,药房老板娘于是招美治出去说话。

两个女人站街檐下,后面衬着黑魆魆一个洞,是隔壁还没有租出去的另外大半间铺面,铁门遭美治这边拉开了半爿。药房老板娘一方面怕时不我与,美治登时又要忙开,一方面相信了美治可能真不知情,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那个警察我们也识,那他就问我干有看过你头家?干在开出租车?我们头的是问他怎样,他讲你先生是通缉在案,拜托我们替他注意一下——”

“啊——”美治欲辩已忘言。

“ㄏㄢ啦,我知,我知。我就讲干有同名,你先生我看也不是那款人。那个警察给我讲,你先生是去妨害到公务,讲是把法院贴的封条撕撕去。实在是怎样,他是不知。”老板娘的叙述告一段落,停下来观察美治的神色。

“哎哟,怎有这款事情啦!会害死!”美治惊讶又慌张,一时之间失了主意。

“嘿,干是你们那时在南部做生理失败,那去给法院贴封条,你们自己撕撕去。干有?”药房老板娘将早经考虑的意见配合恍然而觉的表情道出。

“那厝是无呐,”美治回忆道,“是不会啦,那时账都还了了才来台北,若是庄脚,那我是不知,我们也不是自己住在那里。”美治很担心正义会不会真的闯了祸,乡下猪舍决定卖了以后,她和孩子就都没去过。她沉吟道:“应该是不会才对,那也很久的事情了——”

一位常客带着瓶瓶罐罐来洗头,在门口看见美治,扬一扬手中润丝精瓶子:“老板娘,我今天要烫。”

美治忙诺诺,药房老板娘便借机告辞了。

正义这天晚上到美容院关门以后才回来。街口面摊上端回一碗阳春面到厨房就剩菜消夜,另外自斟了一杯五加皮酒。

厨房很小,在这个长条形房子的最末。两坪不到的地方,炉子、煤气罐和锅盆碗盏挨挨蹭蹭地挤了一屋,居然还放下了一张小桌子吃饭,幸好店里素来开的是一人流水席,一次轮一个,或者端了碗到处跑的也有。只这会儿,正义吃消夜,美治一旁陪坐着。顶上唯一的一盏电灯不对亮,桌上黑黑地映出二人的影子。

“啊你是讲有还是讲无?”美治沉着声音问,怕吵醒了别人。

正义喝着闷酒,并不理她。他是一个瘦长个子,眉眼生得清秀,这几年不走运,养成了一个蹙眉的习惯,看起来像对什么事都不耐烦。

“这款也不是简单事情,你是有还是无?”美治盯着问。

正义吃面喝酒,一径沉默。美治正忍不住要生气,他却开了金口:“我怎会知那是犯法的?”

“啊你是有给人撕啊!”美治顾不得地失声叫出来,“怎会这样夭寿啦!”

“我怎会知!”正义也很气愤,“我自己朋友是都不会,都是正雄那些朋友,欠账也不是不还,是要告怎样?”

“那你怎会去撕到法院的封条呐?”美治急着问缘由。

“我怎会知!”正义紧皱眉头喝一大口酒,“啊那日我不是带人去卖猪,啊去看到都给人封条贴贴去,我气一个就给它撕去。账我也不是不还,贴封条是怎样。”

“啊哟,你这个人哟!那也能撕,那想也知!”美治怨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