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蒙特亚白葡萄酒(第2/4页)

说完这些话,福杜纳托就把我的手臂抓起来往前走。我就只能把黑丝绸面具戴好,把长长的外套收拢好,由着他拉着我走向我家。

我的家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仆人都不在,我想,肯定是狂欢节把他们全都给吸引过去了。此前我跟他们说过,我会在明天早上才回家,还吩咐他们把家看好,决不能让家里变成一个狗窝。果然,这道指示起作用了,我心里明镜似的,我前脚刚出门,他们肯定后脚就跟着跑外面去了。

我摘下两支墙上烛台中的火把,交给福杜纳托一支,并带着他从几个房间穿过,就到了通向酒窖的拱道。我一马当先地从长长的回旋梯向下走,还提醒他走路的时候千万谨慎。这段阶梯走完,蒙特瑞索家族的墓穴就在我们脚下了,这儿的地面非常潮湿。

因为喝了酒,福杜纳托走路东倒西歪的,他头上的系铃帽随着他摇晃的脚步,发着叮叮当当的声音。

“酒呢?在哪儿?”福杜纳托问道。

“我们还要走一段路,酒在尽里面呢。”我跟他说,“可是,墙上的那些白色蜘蛛网一样的东西在发光,你注意到没有?”

福杜纳托把身子转过来,看着我的双眼好像在发愣,因为醉酒,他的眼神好像蒙了一团雾,还有些分泌物从他的眼眶流出。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你说的是硝酸盐?”

“是啊,发光的就是硝酸盐。”我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对了,你这么咳嗽大概有多长时间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一连好几分钟,可怜的福杜纳托都在不停地咳嗽,我的问题他根本无法好好回答。

“咳嗽?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挂在心上。”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福杜纳托轻描淡写地说道。

“咱们还是别去看酒了吧,”我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对他说,“要保护好你的身体啊。你是那么受人尊重,还那么富有,看着现在的你如此快乐,如此富足,我就会联想到从前的自己。总而言之,你是非常重要的,众人都在记挂着、信赖着你,我呢,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真不该如此烦劳你。因此,我们还是别再往前走了,若是让你身体不适甚至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真的没法担待啊。再说了,实在不行我就找卢契斯……”

“行啦,行啦,你就不要瞎操心了!”福杜纳托接着说,“不就是有些咳嗽嘛,不用在意的,咳嗽死不了人,它没法伤害到我的。”

“我明白,我明白,我当然也希望你健健康康的。”我说道,“可是,万事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过来过来,喝口酒能暖暖心口、抵挡湿气,这儿就有瓶梅铎红酒。”说着,我把一瓶酒从酒架上拿出,把瓶颈敲断,将之递到福杜纳托手里,“喝一口吧!”

福杜纳托把酒瓶举起、将要喝到嘴里时,突然停了下来,侧着脸看着我,还亲切地向我点头表示感谢,叮叮当当的声音也随着他帽子上的铃铛的摇晃而响起。他说:“好吧,我喝就是,嗯,我要在这儿敬那些于此长眠的先人们。”

“我祝你幸福安康。”我也祝福他道。

福杜纳托把酒喝完之后,又把我的手臂抓起,我们就一道往前走。走了一段路,他又说道:“这还真是个很大的地窖啊!”

“那是自然,过去,我们蒙特瑞索家族也曾威名赫赫呢!”我说道。

“唉,你们的族徽是什么样的?我似乎记不起来了。”福杜纳托又问道。

“我们的族徽是蓝色的背景,主体部分是一只金色的巨人脚。有一只凶恶的大蛇被巨人踩在脚下,而巨人的脚跟则被蛇的毒牙咬着。”我跟福杜纳托描述了一番。

“有什么铭文刻在族徽上?”福杜纳托接着问道。

“有仇必报。”我明白地说道。

“太棒了!”福杜纳托赞赏道。

梅铎红酒的后劲上来了,福杜纳托头上的铃铛一路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他的眼睛也雾蒙蒙的像发光的灯泡;我也有点微醺,思维稍有些涣散。我们接着向地窖的最深处前进,一堆堆白骨和大大小小的酒桶放置在通道的两边。我又停了下来,不过这一回我勇敢地把福杜纳托的手臂抓在了手里。

“这些硝酸盐你看到了没有,它们逐渐积累,”我说道,“已经跟青苔一样爬满了整个地窖啦!我们的头顶就是河床,这儿的湿气尤其严重,这些骸骨也会被湿气凝结的水滴一点点覆盖。我觉得,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你的咳嗽实在让我担心,咱们还是回去比较好。”

“嗨,这点咳嗽没关系,我已经说过了。”福杜纳托立即回应道,“走走走,咱们接着走,可是,我觉得还是再喝口梅铎红酒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