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窃的信函

过分的聪明和机灵只能是狡猾和阴险,在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担心的事就是滥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这会引起超出我们想象的严重后果。

——辛尼加

这是一八××年巴黎的一个秋天。在一个刚刚进入暮色却大风不停的夜晚,圣·日耳曼区都诺街三十三号三楼,我与我的朋友舍瓦利埃·C.奥古斯特·杜宾正在一间非常小的图书室里享受着我们固有的阅读时刻。我们常常进行这样的阅读:一边进行冥想,一边叼着烟斗;或者彼此讨论一些都感兴趣的话题。可是这一次,我们两个人却谁都不说话,已经沉默了将近一个小时了。如果一个不了解其中情况的人看到我们这种状态一定会以为我们两个简直是无聊透顶,不去想些实际的事,却只在这里吞云吐雾,弄得满屋子都是烟味,有什么意思?事实并非如此。那个时候我正在思考之前跟杜宾谈到的发生在莫格街的一桩命案和关于玛丽·罗杰之死的奇案。而正在我总结这两桩已经是很久之前发生的命案时,我们的房子大门突然被打开了。会是谁这么晚跑到巴黎郊区来拜访两个几乎是隐士的闲汉呢?原来竟然是我们已经非常熟悉的老朋友,巴黎警察局局长C先生。当我想到自己刚才还在想有关刑事命案的问题这会儿就来警察了,觉得真是有些滑稽,不自觉地失笑了。

我们两人都非常欢迎突然造访的局长先生。虽然局长先生确实有一些我们难以认同的缺点,但总的来说,他还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朋友,而且我们总是能从他这里得到很多快乐。再说,自从玛丽·罗杰的案子告破之后,我们也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相见了。在我们的房间里并没有点大灯,整个房间看上去有些暗。杜宾见到局长先生来了本来是想将大灯点亮的,可是在听完局长先生此行的目的之后,他又干脆地回到了椅子上放弃了先把大灯点上的打算。局长先生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缘于一件已经让警方非常伤脑筋的公事,他希望能够从我们这里得到一点意见,或者听听杜宾对其的分析。

“局长先生要是想听我们的分析的话,”杜宾在听完了局长先生的来意之后,停下了自己准备点燃灯芯的动作,他说,“那我建议我们还是就在这黑暗中进行我们的谈话吧!因为我们在这种环境里进行思考会更加敏锐。”

“你这人毛病还真多啊!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么古怪的人。”局长先生说。所有的问题只要是局长先生认为自己无法理解的,或者是和他的思维角度不同的,他都会称这些为“古怪”。我想,在局长先生的日常工作生活中,一定会有很多非常“古怪”的事。

“您恭维我了,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古怪的人。”杜宾对于局长先生的评价完全没有在意,同时又递给了局长先生一支烟,然后将一把非常舒服的椅子让给局长,请局长坐下详细说说让他感到麻烦的事件始末。

“您大概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这次又有什么让您为难的事?”我问局长先生,“不会又碰到了没有头绪的无头命案吧?”

“你倒是很了解我,不过这次和命案没有关系,”局长先生向我们说道,“其实呢,这本来并不是一件麻烦事,本来应该没有什么复杂的,我们自己应该是有能力将这件事解决好的。但是,我觉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你们的消息了,所以突然想听听你们这两位推理大师的意见。杜宾,我是很看重你的,我想你会对这件事很有兴趣的,因为这可是一件非常古怪、充满蹊跷的事。”

“您的意思是说,这是一件非常简单却十分古怪的事?”杜宾总结了一下,向局长先生问道。

“嗯,我想是这样,可又不完全是这样,”局长先生边思考边回答说,“我想应该这么说,从理论上说,这件事应该是非常简单,处理起来不会有什么麻烦的,可是实际上,它却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让我们为此挠破了头。”

“那么会不会是因为你们把这件事看得简单了?”杜宾问。

“那怎么可能!你可不能在我这儿胡说!哈哈……”局长先生说,然后大笑起来。

“我想您有些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说,可能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就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你们却把它想得太复杂了,所以才会有所困扰。”杜宾解释了一下自己刚才想要表达的意思。

“噢?还有这种说法?”局长先生笑着问杜宾。

“我的表达就这么差吗?这不是一个很明显的道理吗?您觉得这很难懂?”杜宾开始认真起来。

“是!我跟你开玩笑了!哈哈哈……”局长先生看来很满意杜宾的解释,因此显得很开心,“你就喜欢在我面前故弄玄虚,说实在的,这点我可是很有意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