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兰亭藏娇(第4/7页)

梦韵掩上画册,有点怏怏不乐。

白敬斋转换话题,“梦韵,你猜猜我是什么职业?”

梦韵望着他的眼睛,想了想。

“作家?”

白敬斋摇摇头。

“书法家。”

白敬斋又摇头。

“教书先生?”

白敬斋说:“不对。”

“是政府官吏?”

白敬斋想了想,说:“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我猜你是个大坏蛋!”

梦韵咯咯地笑着。

“白先生,我看你对书法也颇有研究。”

白敬斋谦虚地说:“谈不上,谈不上,书法之乡,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才,我也是沾了一点墨汁。”

梦韵说:“你也不用谦虚,你和妈妈的交谈中,我已清楚,不知你练的是谁的书法?”

白敬斋说:“我喜欢唐朝张旭的草书,唐文宗时,李白诗歌、裴旻舞剑、张旭草书被称为三绝。张旭醉酒后,呼叫狂走,濡墨而书,既醒自视,以为神,不可复得,人称张颠。闻客语声知贵贱,持花歌咏似狂颠。唐代大诗人杜甫咏张旭草书云:‘斯人已云亡,草圣秘难得。及兹烦见示,满目一凄恻。悲风生微绡,万里起古色。锵锵鸣玉动,落落群松直。连山蟠其间,溟涨与笔力。有练实先书,临池真尽墨。峻拔为之主,暮年始转极。未知张王后,谁并百代则。鸣呼东吴精,逸气感清识。杨公拂箧笥,舒卷忘寝食。念昔挥毫端,不独观酒德。’杜甫说,他从张旭草书上可以看出那万里古色,阵阵悲风,一字字如相击的玉器,铿锵作响,似挺拔的群松,气宇轩昂,又像绵亘不断的山峰、浩瀚无垠的大海,书法笔力深厚雄浑。张旭的草书达到了很高的境界。”

梦韵说:“我从张旭的草书中领略他如风回电驰,奇幻杂出,气势奔放,一泻千里,自然飘忽,翰逸神飞。”

白敬斋说:“张旭有很强的观察力和很高的悟性,他从自然的物象和声音中,悟出意和神韵,把它融会到书法中来,升华成艺术的神韵。张旭还与李白、贺知章等才子称为酒中八仙,他们相聚饮酒,吟诗咏怀,各有收益。张旭作《桃花溪》诗:‘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抒发了他向往桃花源式的生活的思慕和向往。”

梦韵说:“我记得张旭还有一首《山行留客》的诗:‘山光物态弄春辉,莫为轻阴便拟归。纵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

白敬斋说:“梦韵,你的母亲是书法教师,你在家中耳濡目染,你喜欢谁的书法?练的又是哪个大家的书法?”

梦韵抚了抚鬓发,眉毛一扬,“我喜欢宋代黄庭坚的书法,史书上评价他警悟、平易、笃孝、泊然。警悟是说他极为聪慧,无所不知。他的舅舅从他家经过,取书架上的书问他,他对答如流。平易是指他为官不追求形式,而注重实效。笃孝是说他是个孝子,百事孝为先。他的母亲多年生病,他侍候床侧,衣不解带;母亲去世后,他过度哀伤,得了重病,几乎丧命。泊然是指他曾两次被贬,但均坦然处之,不以迁谪为介意。有一首他作的《青玉案》词为证:‘烟中一线来时路。极目送,归鸿去。第四阳关云不度。山胡新啭,子规言语。正在人愁处。忧能损性休朝暮。忆我当年醉时句。渡水穿云心已许。暮年光景,小轩南浦。同卷西山雨。’他对书法有独到的见解,他主张写字应意在笔先,意到笔到。他特别强调书者的学问和人品,他说:‘余谓东坡书学问文章之气郁郁芊芊,发于笔墨之间,此所以他人终莫能及尔。’体现在苏轼笔墨之间的渊博的学识,是很多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原因所在。他认为有了高深的学问,加上胸中有道义,书法就含有韵味。”

白敬斋赞道:“梦韵,你说得太有道理了。”

梦韵铺开一幅三尺的宣纸,在一旁研墨。

“白先生,我想看看您写的书法。”

白敬斋说声,“见笑了”,也不推辞,拿起中楷羊毫,挥挥洒洒,写了一首五言绝句诗:

梦中有桃源,韵味太轻闲。

幸有青竹酒,福书杯中餐。

梦韵喜形于色地说:“你果然厉害,这是一首藏头诗,谢谢你的祝福。你的草书十分凄厉,内藏杀机,犹如狂风大作,冷气袭人。”

白敬斋暗忖:“这小女子也是厉害,说破英雄惊煞人!”

梦韵道:“白先生,你教我张旭草书如何?”

白敬斋笑道:“你太客气了。”

梦韵小嘴一撅,“不行,你必须教我!”

白敬斋说:“好。”

梦韵接过白敬斋手中的毛笔,又铺了一幅宣纸。

梦韵说:“写李白的《早发白帝城》吧。来,白先生,你扶住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