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信封(第97/125页)
“你瞧,万恰先生,塔维生病了,很虚弱。这个狡猾、可恶的塔维……”
猎狗没有动弹,它已经蜷缩着身体,睡着了。
空气也随之凝固了:似乎没有时间考虑温和的韦内罗突然间说了些什么。
“是的,是,虚伪的塔维,残暴的塔维!他不停地四处转悠,隐身在一条死胡同里。”
她想大笑,嘲讽地大笑,但是,她嘴里只发出几记短促的声音,是咳嗽,真难听,像狗叫。
“是的,是,我明白。”教授企图装得结结巴巴,但韦内罗把手一挥,打断了他。
“我认识塔维。教授,我确实认识他!我的朋友——她就像是我的半个姐妹,你可以这样说——是一个品德优秀的人,但是,咳,不管怎么说,她始终是个残疾人。在过去的几年里,我是他们中间唯一一个健全的人,或者说,是他们身边,是他身边——他不知何故总是害怕自己成为牺牲品。”
“是的,是,我明白。”教授极力附和,但同样没有成功。
“你应该——你能够理解那种浪漫的胡话,理解那种切肤之痛,那种急剧加重的苦难。你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年轻人,幸福、透明,不是吗?一切都很完美,不是吗?直到那场自行车引发的事故。”
对自己的下体发起的这次进攻使他万分惊讶,他不禁呻吟起来。但是,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恢复了镇定,不仅如此,他发现自己一下子充满了活力。他像美国人那样双脚抬起,搁在左边的椅子上,但韦内罗夫人没有注意到。
“那辆自行车把一切都给打乱了,不是吗?”
“是的,是,我明白。”他一边轻松地摇晃着跷在椅子上的双腿,一边平静地说。
教授侦探漫不经心地晃动着自己的双腿。此时,他也变得面色苍白。塔维在窗户边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凝视着茫茫的远方。韦内罗没有理会它,她似乎只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自己,还有那个缺席的伙伴。
“他们已经走了,塔维和托利。托利还有一个名字:陶贝。他们去了巴伐利亚,她的亲戚住在那里。也许,他根本不在那里,这个狗家伙。也许,他突然决定去寻找他年轻时的恋人。但是,我希望,他们的确去了他们所说的地方——我的意思是,亲戚家。他们的亲戚,不是我的。不,绝对不是我的。我孤身一人,正因为如此,那些疯子才有机会攻击我,把我捆绑起来,想把我和我的房子一起烧掉,还有我的财产,我的小狗和小猫,一切我珍惜的东西。一片狼藉——你无法想象!惨不忍睹!那些蠢猪,那些疯子,那些聋哑人,他们把我当成了别人。实际上,我并不是孤立无援的。你瞧,我在照看塔维,他们实在是太慷慨了,他们把塔维留给了我。我感觉和它很投缘——我能做些什么呢?自从我的家被毁了以后,自从那次大火之后,我一连数日夜不能寐,因此,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和塔维在一起。”
虽然女主人抚弄着塔维的皮毛,但它一动也没有动。空气中也充斥着这种心不在焉的味道。塔维待在窗前,女士想要的是一种停顿,她可以借此舒缓自己的呼吸,迎接最后的一幕。
她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打断自己,不再让自己被打断,她要一口气释放压在心口上的一切负累。
“万恰先生,我把灾难的整个过程都告诉你吧。让你知道那个灵魂,那个充满雾霭和黑洞的灵魂,毒蛇在那里游弋,乌鸦在那里滞留。毒液包裹着毒液,死结连着死结,霉菌滋生霉菌。相信我,没有出路——只有谎言。出口实际上是另一个入口。内部的变化,就是这样。我跟你说说塔维。我对他很感兴趣。你真正考虑过塔维吗?那些生活在他周围的人,那些腿有残疾的人,我们都是,你考虑过这些吗?告诉我,你考虑过吗?他只是隐身于他们中间,还是真正接受了他们的准则?那是一个不错的藏身之处,不是吗?怀疑和告密,这是我们每天的精神食粮——在这个环境中有新的章程,可能吗?病态的,残疾的,我们隐身于地下,不断肿胀,但找不到出路,甚至找不到透气孔。因此,开始不断发酵,偶然的机会,你可以听见痛苦的喊叫。偏激的模范?实际上,这是我们最终的界线吗?真实的都不是绝对的。任何一切都有洞孔,有替代,有斑点。为了明白这一点,我们不得不利用自己的想象,不对吗?
“教授,我对数学非常痴迷。坦率地说,很疯狂。数学中的人工手法可以使那些无法解决的公式更加容易应用于我们的伎俩和逃避之中。但是,别忘了,还有减法。人工的方法,仅此而已。这些模范的残疾人需要一种非常强大的压缩力量——就这样。如果出现一个小小的切口,那么,里面就会涌出一种绝无仅有的东西。脓液、火焰,以及北极光!天才、犯罪、疯狂、黑暗的地狱,无法想象。但愿我们能有幸走进解放的极乐时刻!如果我们能够掌握真理,你将会看到我们内心爆发出的一切,你会看到的。那是一种无与伦比、无可替代的东西。或者,只是一种僵死的迟疑?请你放心,一种病态的口吃不会对我们构成任何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