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信封(第69/125页)
近来,他谈话的主题总是离不开伊里娜。这个人道主义分子在期待什么样的奇迹发生?弗洛伊德式的心理医生在希望什么?想听到什么?为什么他不再需要伊里娜?或者,为什么他不再想要她?或者,其他什么?长期以来,当人们知道自己不再是异类的时候,他们的思维方式都趋向一致了吗?——我们体内的异类分子被迫承认它是异类吗?对于它的身体而言,而不是对于它年迈的灵魂和土里土气的大脑?惧怕自己的身体?是的,聪明的马尔加有可能会问同样聪明的问题。
医生先生,这就是我们青少年时期所具有的那种神秘的腼腆,那种我们再一次从那些接近青春期的少年身上发现的腼腆吗?医生,一种潜在的能力,一种颤抖?不正当的同志情谊,它创造了自身的残酷,但却没有失去那种朦胧而强烈的和弦,没有失去4月给人们带来的那份音乐般的陶醉。4月里,春天的迷幻剂把火焰注于我们疲倦的血液之中。我们依旧年轻,是的,上帝!仿佛我们对那个即将遭遇我们撞击的丑老太婆一无所知,仿佛我们仍然可以牢牢把握自行车的车龙头,仿佛那个谎言,那个允诺,那种幻觉——情节剧中年轻人的自行车队被称为什么——可以直面太阳和月亮,仿佛,仿佛……奥列斯特那个魔鬼根本不存在,或者,特兰齐特妓院,或是黑暗记忆的面具,也没有存在过。医生,我们不在乎:你们的那些规章制度我们嗤之以鼻!贺雷修斯兄弟,与那些治疗规程相比,与你那颗接种过疫苗的灵魂相比,痛苦给我们的快乐更加简单,更加复杂。我们的世界快要窒息了,因为到处是那些潜伏在暗处伺机扑杀猎物的猎人。在这个侏儒般的世界里,这就是非法的魔力吗?比其他的一切都更加的简单,更加的复杂。
这一时刻终于来临。多米尼克突然决定和他兄长的这个朋友好好谈一谈。医生也是他父亲的朋友,而且,他在他面前也以朋友自居。
他会出现在那间深不可测的房间门口,他虽说有些匆忙,但主意已定。
本来可以在晚间去顾问马尔加的府邸拜访,但他等不及了。他要直接到医院去,去那个人满为患的诊疗室。那里,历史每一天都在撰写它极具嘲讽的报告。最终,他会把一切理出个头绪……那场事故,那个被骑自行车的少年撞进医院的老太,万恰之死,未来模范聋哑人协会,那个名叫库沙的新人,那个魔鬼摄影师奥克塔维安·库沙的鬼魂。跟那个中学老师万恰·沃伊诺夫有关的道德丑闻。那些在旅馆跟接待员万恰·沃伊诺夫一起工作的警方线人。韦图利亚和马塞尔——流浪者万恰·沃伊诺夫的邻居。每一件事情,一个不漏,直到医生最后说出那个可以帮助你在芸芸众生之间苟活下去的良方。那些人叹息着,相互竞争,吞噬着同伴,秘密监视同伴的行踪,最后把同伴埋葬,这样,他们壮大了自己,不断地壮大,他们赖以生存的狡猾伎俩越来越完善。没错,他做好了准备,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快,快,直接去诊疗室,去医院。
“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了?”
“嗯……没什么。”
“真的?”
医生肯定会摘下眼镜,会用手揉搓额头和眼睛。他会睁开那只健康的右眼。他会闭上左眼,那是一只玻璃眼睛。他很疲倦,非常疲倦,他会把眼镜重新戴上,再一次抚摸前额。他会对助手打个手势,那个名叫奥尔坦萨·特奥多休的女警察——老板吉克的老婆——会离开房间。
“也许,你想住院?你需要证明,需要处方……”
“别提证明的事儿!你在说些什么?我来的目的很简单:在贝德兰姆这个漂亮的司令部里迎接春天。”
多米尼克会把双手放在桌子上,旁边就是马尔加医生那双肥胖的手,他的手指甲在美甲店里修剪得非常到位。准备……呸!你来的目的就是忏悔!假如说你曾经有兴趣的话,当你跨进门槛的那一刹那,你的兴趣荡然无存。他来的时候,做出了何种决定?就这些,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掌心向上,长时间地思考,努力地思考,思考那些复杂的命运线条。
“我来,我来是为了看看你的眉毛。我想找出那个隐藏的秘密,那个记号,你眉角处那块无形的伤疤。”
面对这种挑战,医生可能不会作答。他仍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玩笑,一个白痴般的玩笑,疯子嘴里说出的令人惊讶的话语。然而,他会很紧张,紧张地把自己的胖手从桌上拿开,放在被白大褂遮盖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