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信封(第117/125页)

他从打头的那人手里接过火炬,谁也没有看见他,但他可以看见自己。他微笑着接过火把。他吹了口气,病人头发凌乱的脑袋瞬间消失了。多米尼克先生微笑着走向下一个——一个憔悴的红发农民。他也把那人的脸吹灭了。就这样,他一个接着一个地把他们都扑灭:蜡烛和脸庞,他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剩下多米尼克一个人,他手握着自己的火炬,脸上荡漾着温柔、满意的笑容。火炬在他上衣下摆的地方。梦幻般的寂静,太完美了。

又听见了那种声音——生了锈的橱门发出了那种令人生厌的吱嘎声。天空一片火红,上衣的下摆烧起来了,接着,他的手套,还有他脖子里的丝巾。当远方传来夜狗的狂吠时,多米尼克先生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

烟雾,极具磁性的幻影。只有笨蛋托莱亚能看见他们,而且,他也没有力气阻止。面对这种行将崩溃的幻影,他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

奥列斯特同志:

万能钥匙向我通报了话匣子被收治入院的详细情况。有些令人困惑。甚至连医生都还没有跟他交谈过。目前,每隔四个小时,他们会往他喉咙里塞上一把药片。根据万能钥匙的报告,短期内那家伙的情况不会有什么好转。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暴力的倾向,而且,迄今为止,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像个聋哑人。我知道,他对自己以往所做的另类调查,以及他在特兰齐特旅馆工作时的同事,均没有任何记忆。用圣韦图利亚的话来说,这孩子精神失常了。大概十天前的一个晚上,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她看见他屋内的一盏灯亮着,听见里面传来了教授的声音,他在跟什么人说话。她心中感觉奇怪。房客从来没有人造访,也没有足够的空间接待客人。我知道,他的房间很小。再说,那个时候已经很晚了。泡菜夫人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她通过锁眼向里看。实际上,她一直很警觉——并不单单在那个晚上。关于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好像是那个接待员,浑身赤裸地站在镜子前面。他在跟一个名叫图德的人交谈。实际上,是在跟他从自己身体上剪下的那个小东西说话,他的目光始终盯在上面。你能想象得出来吗!图德!图德!你能相信吗?不难想象,蘑菇夫人非常害怕。他们扼杀了我们,图德!——这就是他当时的原话。他们榨干了我们,无论我们做什么,我们都再也没有幸福可言。我们厌恶我们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身体,还有自己的灵魂,它们像瑞士奶酪一样,布满了空洞。我们只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们要躲藏起来。我们不断退缩,到头来我们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了。这些都是话匣子说的。他不是在开玩笑。他很严肃,眼睛里好像还含着泪水。我们没有藏身之处,所有的出口都是陷阱,无一例外。图德就是这样说的。图德,我们会同时死去,因为我们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我们已经没有了气息。街上再也不会有消防栓了,只有污水和死亡的消防栓——韦图利亚夫人神色焦虑地报告说,这些都是他说的,她可以肯定,好像他说过的话她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那个马屁精似乎浑身上下一丝不挂,他就站在镜子前跟他的小图德说话。老女人偷偷溜回到自己的床上,叫醒了她的老领导。小老头儿马塞尔叫她不要慌张,这没什么,没什么要紧的。教授就是这样的人,非常具有艺术细胞。但是,第二天早上,接待员没有去上班,他房内的电灯一直亮着。加夫通夫妇私下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打电话给一只眼,就是精神病医院的那个医生。不一会儿,他随救护车赶到了,这些我都已经知道。病人一丝不挂地躺在沙发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又聋又哑。他好像谁都不认识。在救护员面前,他丝毫没有反抗。但是,当他们把他放上担架时,那个小图德醒了。加夫通夫人手捂着嘴巴,似乎准备在胸口画十字祈祷了,仿佛她现在面对的是肮脏的魔鬼,仿佛她想笑,仿佛她不想笑。当他们搬动教授的时候,小图德突然一跃而起,敬了个礼。这样一来,这个恶棍暴露出了自己原本的面目,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罪恶的背景。我很想把这个说给那个笨蛋韦图利亚听,但我还是没有跟他们夫妇啰唆。

到目前为止,情况就是这样。我知道,万能钥匙会及时向我们更新事情的进展。

他昏昏欲睡,进入了梦乡。就在这时,伊拉出现了。

黑色的裙子,黑色的衣领,黑色衬托着她那张雪白的脸。一双纤纤玉手从宽大的黑色衣袖里伸展出来。话音刚落……

必须付出最大的注意力,必须绝对聚精会神。虚无怎能如此吸引你,以至于让你忘却了自己的目标,自己的原则?命运的神秘之线,伊里娜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