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媒花(第5/10页)
“啊,原来如此。”
我突然想起了在病房里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姐姐。
友惠还告诉我,靠虫子来搬运花粉的叫虫媒花。我总觉得比起虫媒花,自己更喜欢风媒花。风吹过,斜着落下的水滴轻轻摇动吊蚊帐草的叶子。友惠注意到落在拖鞋上的雨滴,轻轻侧了一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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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想起来,早就有了前兆。
比如河边的那件事。比如坏了的煎鸡蛋。
三个月之前——四月初的时候,我在将桥墩补修工程所需要的材料运到河边时,卸货意外地多花了很多时间,完成作业时天空已经泛起了橙色。那天还有两件货必须要送,我急忙跳进驾驶席,开始倒车。调整好方向将要离开的时候,我通过倒车镜发现刚才卡车轮胎经过的地方一个小女孩正在跑。她扑向一个像她妈妈的女人的怀里,害怕似的哭泣着。
我觉得全身的血都被抽走了。
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车后有一个女孩,只差一点我就撞到了她。从从事配送工作开始,社长和友惠就反复提醒我一定要注意安全。
那是我成人以来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死”这个词。从小学六年级父亲病故以来,从来没有过。长年没有接收到亲戚的讣告,朋友和同事中也没有谁故去。死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这之前想都没想过。不过这一次差点撞上一个女孩,让我鲜明地感受到了这个词。
死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另外一个前兆是友惠的煎鸡蛋。两周前的一个晴天,我在白天回到事务所。平常都是早上开着卡车出门,直到晚上才回去,但是那一天碰巧将手机忘在了事务所的储物柜里,完成附近的配送之后,顺路去取。
——给你打电话,结果在储物柜里响了——
——不好意思,忘在那里了——
我挠着头向社长道歉,正要离开事务所的时候,被友惠叫住了。
——小亮,吃饭了吗?——
——啊,正要去便利店——
——吃了再走吧?——
似乎友惠正要开始做她和社长的午饭。
——有鱼和味噌汤,没什么大菜——
谦让了一下之后,我隔着事务所的桌子和社长相对而坐,一边看着古旧电视里的节目,一边因社长的冷笑话而苦笑。听着厨房里餐具的叮当和电饭煲开关的声音,感觉-心情很不错。
但是这种心情在友惠将菜盘放在桌上时瞬间消失了。
—-—小亮还年轻,就想给你加个煎鸡蛋,结果失败了——
盘子里煎鸡蛋的蛋黄碎了。
——抱歉,不想吃的话就别吃了——
——啊,没关系的——
我虽然这样说,但是胃里还是感觉一阵沉重。
得病的时候,父亲希望大夫告知详细的病情。大夫明确地告诉父亲他的病情,还给他看了X光检查的片子。
——胰腺正中间里面的癌细胞正在扩散哦—一
对着来探病的小学生儿子和中学生女儿,病房里的父亲半开玩笑式的解说着自己的病情,大概是想缓和孩子们那悲哀的心情吧?还是说父亲想要通过开玩笑来驱散附着在自身的不治之症?父亲极度讨厌在人前露怯,是个爱面子的人。
——是黑白照片哦,像个坏了的煎鸡蛋,乱成一片——
说着,父亲生着络腮胡子的脸一歪。那是在一片蝉鸣中,血红的双眼瞪着天花板死去之前的两个月。
那之后,我怎么也吃不下煎鸡蛋。
——不好意思,我已经吃饱了——
结果我只碰了碰友惠的煎鸡蛋。社长一把夺走盘子,转眼之间就吃光了。友惠微笑着,一瞬间担心地看着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姐,你听说过吊蚊帐草吗?”
第二天仍然下着雨。工作间隙我跑到医院探视,探视时间已经接近尾声。之后还有一件货物必须配送。
“知道啊。教材上有,裂开就会变成正方形那个吧?”
姐姐这么一说,我已经伸到工作服兜里的手不由得停住了。兜里是今早从事务所出来时偷偷摘下的吊蚊帐草的茎。我想要炫耀一下刚学会的知识,特意带来的。
“是啊,毕竟你是老师嘛。”
“带来了?”
我吃了一惊。她怎么知道的?姐姐已经坐起身,等着我拿出吊蚊帐草。没办法,我只好拿了出来。因为缺少水分,吊蚊帐草的茎已经开始枯萎。
“唉,已经蔫了。”
“试试看,变软了说不定反而好弄。”
被姐姐这么鼓励反倒没意思,可能是这种心情影响了手指的动作,和姐姐在撕开茎的时候,茎断了。
“我们性情不合啊。”
我顺嘴胡说着,将断掉的茎扔进垃圾箱。
“检查怎么样?”
“还没有结果。不是那种马上就会出结果的嘛。”
“为什么?很简单吧?只要调查有没有息肉就好了啊。”